聽著陸岌輾轉反側,程歲杪也輕輕地翻了個身,面朝著陸岌床榻的方向,安靜地凝視著。
他當然看不到床上的陸岌,只能看到被放下來的床幔。
但在他翻身之後,陸岌沒再亂動,程歲杪豎起耳朵在寂靜之中仔細聆聽,並沒有聽到陸岌均勻熟睡之後,像昨夜的呼吸聲。
陸岌還沒有睡著,但因為擔心打擾到在不遠處的他,所以不再像之前一樣動了?
程歲杪沒了睡意,他看著那層床幔,回想起認識陸岌之後自己遭遇的點點滴滴,心情複雜,難以言喻。
若是不曾親身體驗,只憑別人說,程歲杪萬萬不可能相信這世上還有陸岌這樣的主子。
人們一向只會平視、關心、注意自己能看到的人,然而實際上上位者是看不到下位者的。上位者若關心起下位者來,那必然是:要麼有所圖謀,要麼,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自己身上有什麼陸岌可以圖謀的東西嗎?自然沒有。
所以那真的是他對自己好的理由嗎?
因為羨慕程歲杪在生死關頭還有機會向別人求救,可是他不行,幼時就被大夫們定下了要去見閻王的日子,每多活一日,就離那一天更近一些。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跟陸岌相處的這些日子,程歲杪看不到他對命運的怨懟之心,他生活簡單,待下人隨意,外面都傳他是芸城首富陸予棋最得意也是最可惜的孩子,但自己來了這麼久,在安苑就沒看到一個上門探望他的客人。
與其說被看重,還不如說他的經歷,人生,噱頭更被看重。
他的家人都是如何看待他的?
程歲杪好奇起來,轉念一想,或許很快就能有機會見到了。
畢竟老太太大壽,陸岌會出席。唔,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帶他,或許不會,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
程歲杪腦子混沌了一下,他這是下意識認為自己還會在陸府待很久嗎?
他確實還沒有想好,心裡清楚是想走的,陸岌那不知是出於真心還是別有他意的提議,實在很誘人,可是如陸岌所說,他現在拿了身契離開這裡,一無所有,無所依傍。
可真如陸岌提議,打聽到了家人的下落之後再離開?
萬一陸岌中途改變了主意怎麼辦?
主子放人的機會,可不是時時都有。程歲杪也不能讓陸岌跟他簽契書,太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