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門檻高而突兀。
徐流深霎時頓住,那一瞬間他面部表情幾乎難以維繫。每一寸肌肉都僵硬抽動。
「我可以走嗎。「談善不帶任何請求意味地說,「我不喜歡這裡,你知道的,殿下。」
徐流深心頭被鈍刀一寸寸地磨,他看著這個人,很久才聽到自己喉嚨中發出的、徒勞的音節。
「……好。」他聽見自己說。
-
燭火勾勒美人面。
睡著的世子還是很惹人疼的,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小腹上,姿勢板正。
談善趴在拔步床邊,心想徐流深大概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眼瞼下都是淡淡的青。睡著以後眉心也蹙著,夢魘重重模樣。
我讓你感到為難了啊。
談善看了一會兒,靜悄悄將身側燭燈移動到能照到床榻又不至於太亮的地方。又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落在他眉心,很輕地帶了一下。
他沒敢太用力,怕驚醒對方。
守夜的小太監正倚靠門檻邊打瞌睡,談善雙手攏在袖中,無聲無息地從他身邊走了出去。遠處繁星掛滿夜空,皓月光輝一瀉千里。
一路上比想像中順利。
談善站在明光殿前,夜風森然,吹拂過他游金走銀外衫。他揚起頭,靜默地注視這座封建王朝唯一主人的寢殿。
宮殿巍然矗立,身披無上權力,主宰天下人性命。
——鰲沖、遺落民間的九皇子、或者眾多野心勃勃的大臣,其實並不能對徐流深造成一絲一毫的威脅。
從他出現在殿前那一刻,成千上萬冷淬箭矢寒光湧現。
「大膽!竟敢擅闖王上寢殿。」
談善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嘆了口氣。
「不要這麼緊張。」
「河下大旱,三日之內必有暴雨甘霖。鰲衝心存反意,與西戎通敵,十日內起兵攻陷皇城。我有預知之能,來求見王上。」
寂靜無比,只剩下風吹草動聲音。
徐琮猙:「讓他進來。」
跪在身前的人年紀不大,膽子不小。後脊背一對肩胛骨半隱半沒在外衫下,折出數道墨痕。
姜王手指在棋盤上敲了一下,目光如鷹隼。
「……為了吸引王上注意而已。」
談善下伏,以最標準的叩首,姿態柔順道:「草民知罪。」
他以匍匐姿勢下拜,神態卻沒什麼恭敬,更要說的話,好奇多於害怕。
徐琮猙沉沉道:「三日之內河西大旱未解,寡人要你項上人頭。」
「擅闖明光殿本是死罪。」
談善隱隱笑了下,他從進殿後第一次抬頭,直視了這位一千年後功過難辨的君王。
燈油粼粼。
姜王見到一雙沉靜的眼睛。
「草民出身市井,偶得妖物相助,迷惑世子,特來請罪。」
談善:「王上與殿下多年父子,生養之恩,烏鴉反哺,羔羊跪乳。殿下敬您愛您,絕無忤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