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錯過春天。
永濟寺山腳種了大片桃花林, 桃瓣上沾了雨露。出來後談善才發現不是半夜, 是黎明前那段時間,陰天天色昏沉, 因此才難以分辨。剛剛敲的是寺廟晨鐘,天邊泛起魚肚白。早起的僧人拿著掃把清掃台階上積水和落葉,撞到他和徐流深,一怔,行了合十禮:「殿下。」
等徐流深頷首後目光又移到他身上,微微一笑:「施主,貧僧法號知空。」
談善好奇地看他。
約莫古往今來的和尚都差不多的,眼前這個沒什麼不一樣,穿布鞋,態度溫和慈悲,單從面上無法看出實際年齡。
談善有來有回道:「知空大師。」
徐流深不欲在此地多待,打過招呼就要離開。臨走前談善回頭望了一眼,數道金光從烏雲中照射下來,知空帶著他的草掃把佇立原地。本該早課的弟子紛紛從殿內出來,幾十上百人站在永濟寺階梯往下的平地上,雙手合十,目送他們遠去。
宮中桃花也開了,宮牆下,城樓邊。
得知徐流深又帶人進宮時姜王正在給一隻鸚鵡餵食,他難得有閒情逸緻,手指捏住鸚鵡脆弱脖頸,笑了一聲。
「倒是換得快。」
王楊采試了茶溫,又聽他漫不經心道:「隨他去。」
「他與寡人置氣,真是新鮮。」
徐琮猙說:「自他長到如今,寡人鮮少見他如此模樣。」
王楊採給他添茶,細細一股茶水從壺中瀉出來。倒完茶也並未離開,仍然站在一邊,伺候筆墨。
徐琮猙將鸚鵡遞給他:「鹿台,寡人記得空置許久了。」
王楊采彎腰,恭恭敬敬捧著那隻鸚鵡:「回王上話,自前王后之子溺斃酒池中,鹿台便不再使用。」
徐琮猙抬了抬手:「你去辦。」
王楊采:「是。」
日幕後王楊采從明光殿出來,站了半晌,喊道:「趙全。」
趙全急急過來扶他:「師父,有何事。」
「且走著。」王楊采示意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念道,「司儀、司門、司寢、司帳……」
「男女各挑四人,送去鹿台。」
鹿台是歷朝君王尋歡作樂之地,歌舞昇平,酒肉池林。徐琮猙嫡長子宸自詡出生,奢靡浪蕩,曾在此大宴賓客。將百尺見方的玉池注滿瓊漿美酒,不幸溺斃其中。姜王大怒,封宸宮,以教養不力之名降罪其母,剝王后之位,貶其族,逐之冷宮。
鹿台大門緊閉,多年荒蕪。趙全扶著王楊采的手,試探著問:「王上有意重開宮廷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