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具乾屍了嗎?」
鬼和他額前相抵,他這時候突然卻好言相勸了:「你不應該這麼叫我,他能夠容忍你離開,而鬼會對你……」
談善:「做什麼都可以。」
鬼又抵了抵自己的尖牙。
談善仍然望著他。
他從前是冷淡,如今卻是艷麗,他死去時約莫瘦得嶙峋,所有柔和面部的脂肪失去後露出更消沉的五官,每一筆都收束得尖利。談善在疏密的間隙里得以窺見他的眼睛,浪潮一般狂湧來的絕望僅僅袒露冰山一角,就將他淹得窒息。
鬼在下一刻沖他笑了,笑里不見得是什麼意味:「收回去,我當作沒聽見。」
談善手臂收緊,他額發濕漉漉,顯得眼睛乾淨如雨後世界。
「不管你是人還是鬼。」談善一字一句地說,「我都愛你。」
鬼唇邊笑意僵硬地停住。
「你總是這樣。」
談善一邊冷得發抖一邊往他身上纏,他抖得太厲害了,抖得鬼並不跳動的心臟跟著緊縮,地下又都是水,鬼生怕他摔倒,手忙腳亂地抱。
「你總是這樣,我又沒有說要把你給別人。」
鬼一手不知道水還是淚,再也動彈不得。
從前他就覺得談善有一雙令人難忘到極點的眼睛,裡面裝著一切讓人覺得溫暖的東西。他不想他哭,不想這雙眼睛裡出現任何難過的情緒。
鬼控制不住去親他濕漉漉的睫毛,無聲地嘆了口氣:「哭什麼。」
談善否認:「沒有。」
鬼又嘆了口氣,說:「是他自願。」
——是他自願要等,不是你讓他等。
「那你更應該抱我。」
談善其實很難為情,這幾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尺度的求-歡。沒有再被拒絕讓他得到鼓勵,他心跳得很快,去親鬼,親得亂七八糟,在鬼耳邊無知地引誘:「你抱一抱我。」
-
談書鑾給親弟打電話時是北京時間上午八點半,晨光大好。
第一次並沒有接通,他心裡稍微疑惑了一秒,猜測大概在洗漱。於是過了十分鐘又打過去,這次接了,雖然依然響了好幾聲。
談書鑾一邊翻看戶主信息一邊問:「醒了嗎?」
談善鼻音濃重地說:「馬上。」
談書鑾並沒有放在心上:「我在梓春園37號,你昨天不是說想看海關截獲的那批文物?那是物證沒辦法,但這裡有一顆男主人剛從地下拍賣場上拿到的玉石,來看看沒關係。」
談善應該是起身了,他小口地抽氣:「我打車,半小時。」
掛完電話談書鑾微笑著和男主人打招呼,後者不安地搓手:「我就買了一塊玉石而已,不會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