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柳身體哆嗦一下,回過神。他壓根不記得顧白梨說了什麼,結結巴巴說懂了懂了,連徒兒告辭都忘了說,逃命似的跑出去。
顧白梨不自覺摸了摸臉,是他方才太嚴肅,把晏柳嚇到了麼?
可平日他都是這樣的啊。
晏柳抱著書,腳步慢下來,心臟仍跳的很快,臉也燙的要命,他蹲在地上,手捂著臉苦澀地想,若師尊知道了,肯定會討厭他吧。
少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將手邊草地揪禿了一小塊。
還是先好好修行吧。
不能給師尊丟臉。
晏柳打定主意,撐著旁邊的巨石站起身來,下一刻他腦中發暈,後退好幾步才站定。
他睜開眼,眸色淡金,只一「瞬便恢復原來的顏色。
身著弟子服的少年偏了偏頭,似在聽誰說話。
萬里之外,廢棄的神宮中,逢霜找到了被囚的溫楓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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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又來了。
溫楓良厭煩地想。
這幻境知曉他怕什麼,他被囚的這半個月裡,看過很多個逢霜,每個逢霜最終都會死在他面前。
死法不一。
他見過大著肚子的逢霜,被人堵在牆角,被打到流產。雪很白,血很紅,在逢霜身下暈開,暈出一大片讓溫楓良頭暈目眩的紅。
那個逢霜蜷著身子,死在大雪紛飛的除夕夜。被人拿一卷草蓆草草裹了,扔在亂葬崗。
他見過躺在床上的逢霜,肚子高聳,屋裡沒有昭戚,沒有顧白梨,沒有嬴綺,沒有他,也沒有穩婆。逢霜孤零零一個人。
逢霜咬著牙,忍著痛,艱難地想把孩子生下來。
這個逢霜也死了,連同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人跡罕至的茅屋。無人斂屍。
他見過當乞兒的逢霜,被他看上了,強行要了逢霜身子,花言巧語惹逢霜動了心。他摩拳擦掌準備說服父親同意他們的婚事,逢霜被奸人所害,在他生辰那日,懷著他的孩子,墜江,屍骨無存。
他見過當上仙尊的逢霜,被他廢了修為,日夜折辱,以自爆的方式了結生命。
他見過抱著孩子的逢霜,逢霜笑著跟他說,你看安安多可愛,下一刻一把劍捅進逢霜體內,而握劍的人,是他。
他還見到前幾世的逢霜,他們從他記憶中跳出來,又在他眼前死去。
上一刻還眉眼彎彎叫他名字,下一刻就只剩冰涼的身體和緊閉的雙眼。
溫楓良見過一個又一個逢霜,情緒從最初的傷心痛苦到現在的麻木。
其實也不算是麻木,他很清楚,他已在崩潰發瘋的邊緣了。
一次次重生,一次次目睹逢霜在他懷裡斷氣,這是他心底最深最痛最不可觸碰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