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逢霜從前塵往事裡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白髮如雪的溫楓良,隨後是溫楓良那隻黯淡無光的左眼。
溫楓良絲毫不知掩蓋外表的術法已然失效,他端著碗推開門,正要像往常那般餵少年喝藥,卻見逢霜半靠在床頭,神情無悲無喜看向他。
「你、你醒了?」溫楓良欣喜若狂,三步並作兩步行至逢霜跟前,緊張詢問道,「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逢霜目光凝在他臉上沒挪開,聞言搖搖頭,語氣平靜道:「溫楓良,你頭髮是怎麼回事?」
溫楓良手一松,托盤掉落在地,瓷碗摔成碎片,褐色的湯藥濺到他衣上,有幾滴濺在他手上,他恍若未覺,直勾勾盯著逢霜,不確定道:「阿霜?」
「是你嗎?阿霜?」
逢霜垂了垂長長的睫毛,不答反問:「你頭髮怎麼回事?」
還有你的眼睛。
話尚未出口,他就被溫楓良緊緊抱住,那雙環著他的胳膊在顫抖,喊他名字的聲音帶著哭腔。
心一下子軟的不可思議,逢霜抬手回抱溫楓良,哄小孩睡覺那樣溫柔拍著溫楓良後背,他說:「嗯,是我。」
溫楓良嗚咽一聲,埋首在他頸間,滾燙的淚水很快浸透布料,將那一塊皮膚打濕。
逢霜抱著溫楓良,溫楓良安靜落淚,斷斷續續地訴說自己的思念。
「阿霜,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嗯,我知道。」
逢霜不厭其煩,柔聲回應溫楓良每一句話,溫楓良哭的腦袋發懵,從逢霜懷裡出來時,還一抽一抽的,雙手使勁攥住逢霜手臂不肯松。
逢霜被拽疼了也不說,指腹拂去溫楓良面上淚水,認真對溫楓良說:「這不是夢。」
溫楓良哭完了,人也清醒了,不好意思低下頭,暗惱他怎麼在逢霜面前丟了這麼大的人。
但他實在太想念逢霜了。
以前他想逢霜想到受不了的時候,就給逢霜作畫,一張又一張,後來他發現這個方法漸漸沒了作用,於是他開始變本加厲折騰自己。
而自我折磨時,他又會憶起他曾給逢霜的那些折辱。每當這時,他自我厭棄的情緒就達到頂峰,人也變得更瘋。
若非安安還小,恐怕他早抹了脖子,跟著逢霜去了。
還好,還好,他沒有做傻事,否則他跟逢霜就徹底錯過了。
溫楓良理智回籠,也想起逢霜問他的話,他心生慌亂,道:「藥灑了,我再給你熬一碗來。」
「不急,」逢霜拉住他,讓他在床沿坐下,「你的頭髮和眼睛是怎麼回事?」
溫楓良自知躲不過,老老實實道:「頭髮是你走的那天晚上白的,眼睛是被溫朝弄瞎的。」
逢霜皺皺眉,溫楓良頓了頓,道:「當年你把舊天道困在仰山後,溫朝拿安安威脅我,我中了溫朝一刀,刀上有毒,解毒丹把毒逼到左眼。昭戚說毒他能解,但我的眼睛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