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都雲諫向太子稟報韓君沛死訊時,哀慟之情幾乎要從話音里溢出來,不止因為他自己失去了同袍摯友,還因為他的妹妹新婚不到一年便失去了丈夫,他的外甥尚未出世便失去了父親。
扶桑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疾步向前,錯過了都雲諫打量他的視線。
經過那個轉角時,不可避免地想到澹臺訓知。
以澹臺訓知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性子,不可能嚇嚇他就罷休了,必定還有後招。
若今日再來人請他去信王府,他該如何是好?
一直到太醫院,也沒想出對策來,扶桑乾脆不想了,他從來不是苦心積慮的人。
前天銀水塞給他的那兩個水晶包他給了飛霧,飛霧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今天扶桑又給他帶了兩個。
可前院沒有飛霧的身影,喚了兩聲,也沒人應。
扶桑沒去值房,穿過過廳來到中院,朝院中那尊雕像拜了兩拜,又去往後院,在藏書閣最深處找到了飛霧和春宴。
「你們倆躲在這裡做什麼?」扶桑問。
「扶桑哥哥,你沒聽說嗎?」飛霧聲如蚊蚋,生怕被人聽去隻言片語。
「聽說什麼?」
「昨日夜裡,太子親手掐死了一個宮女。」
扶桑心頭猛地一跳,不自覺提高音量:「什麼?」
「噓!」春宴差點去捂他的嘴,「被人聽見就糟了。」
扶桑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發出聲音:「你們……聽誰說的?」
「這還用聽誰說嗎?昨夜都傳遍了。」春宴道,「也就是你獨門獨院地住著,也不和外人來往,才消息閉塞。」
春宴和飛霧都住在皇宮西側的西連房裡,上百間房屋緊密相連,清一色都是大通鋪,每間可住三到五人。
宮裡半數的太監宮女都聚居在那裡,閒言碎語一傳十、十傳百,各宮裡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藏不住。
「那你知道原委嗎?」扶桑又問。
「聽說那個宮女是別人安插在東宮的眼線,往外傳遞消息時露了馬腳,被帶到太子跟前審問。」春宴道,「這宮女也是忠心耿耿,死活不肯交代幕後主使是誰,太子一怒之下,親手掐斷了她的脖子。」
扶桑心緒沉沉。
即使死的只是個卑賤的宮女,即使她做了錯事,他卻不能輕飄飄地認為她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