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南思遠沒有同意:「沒時間了,眼下為殿下祛病解痛才是最要緊的,顧不得那麼多了。」
宮女早備好了水盆,扶桑淨手時,一名宮女打濕巾帕,幫他拭去臉上的汗漬。
待他擦乾雙手,又有宮女端來涼茶,扶桑一口氣喝下,從咽喉到肺腑都舒服許多。
「你自個兒進去罷。」珠簾外,南思遠小聲叮囑,「仍如上回那般,無需行禮,不要說話。」
扶桑點頭稱是,南思遠補充道:「這回可是殿下點名找你來的,別讓殿下失望。」
扶桑輕怔,旋即便如久旱遇甘霖、枯木又逢春,五臟六腑瞬間盈滿了歡喜,四肢百骸都煥發了力量。
他的技藝,不僅得到了師父的讚許,也得到了太子的認可,再沒有比這更讓他受到鼓舞的了。
他的願望,似乎就要實現了!
扶桑心潮澎湃地走進那間宮室,腳步輕悄地來到美人榻旁,提衣坐在置於榻首那張梅花凳上。
近旁的條案上,霽藍釉雙耳三足香爐絮絮生煙,溫凝香清馥的氣息沁人心脾。梅子青釉瓷瓶里插的花,從春水綠波換成了蕉萼白寶珠①,花白似雪,葉綠如翠。
面前的美人榻上,太子殿下仰臥著,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搭在額上,遮住了上半張臉。
從落座的那一刻起,扶桑仿佛進入了一個只屬於他和太子的結界,那些紛紛擾擾如潮水般退去,腦海中什麼雜念都沒有,心房也迅速平靜下來。
他從藥箱中取出面紗,覆在臉上,掩住鼻息。
他抽出太子的髮簪,解開他的髮髻,用十指梳理他柔密的青絲。
他輕輕握住太子的手腕,將搭在額上那隻手移放到他的身側。
今次沒有暗夜的遮蔽,太子俊美無儔的臉清清楚楚地倒映入扶桑的眼帘,依稀還能辨認出幾分幼時模樣。
扶桑無心多看多想,認真履行職責,專心致志地為太子按摩。
開天門,抹雙眉,按穴位,揉耳輪,梳六經……進度才剛過半,扶桑發現,太子好像睡著了。
他眉心舒展,呼吸均勻綿長,胸膛隨之微微起伏,顯然是極度放鬆的狀態。
扶桑猜想,太子這幾天應該都沒怎麼睡,定然身心俱疲,才會卸下防備,在他這個陌生人面前安然入睡。
他漸漸放輕力度,直到雙手離開太子的腦袋,緩緩起身,雙腿酸軟得幾乎要站不穩。還沒來得及挪步,一道低沉喑啞的嗓音打破寂靜:「別走。」
扶桑被定住了。
垂眸去看,太子依舊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