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驚慌地抬起眼,正對上澹臺訓知低垂的目光,他含著點幽怨道:「扶桑,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乖乖聽我的話?非逼著我對你用強。」
扶桑空著的那隻手抵在他和澹臺訓知的胸膛之間,不讓他們的身躰貼得太近。他罕見地流露慍色,掙扎道:「你放開我。」
澹臺訓知定定地看他少頃,鬆手,後退,坐在床邊,雙手支床,上身微微後仰,悠然自得地睇著扶桑,扶桑也暗暗覷著他。
他也不嫌冷,僅著一襲沉香色綾羅中衣,衣料輕薄貼膚,肩臂、胸腰、雙髀②的線條清晰可見,已初具成年男子的體型。
烏髮一半結髻於頂,橫插一支羊脂玉搔頭,另一半披散在腦後,有些落拓不羈的風度。
假如忽略他的壞心腸,單看外表的話,扶桑勉強承認他是個翩翩郎君,但和太子比還是差遠了——不不不,他根本沒資格和太子相提並論。
這一方充斥著屬於澹臺訓知的氣息,將扶桑包圍其中,令他感到呼吸不暢。
他放下藥箱,自作主張地撩起帷幔,分掛在兩側金鉤上,將亮光和新鮮空氣一同放進來,頓時好受許多。
心知澹臺訓知是不可能換地方的,扶桑懶得多費口舌,只想速戰速決,趕緊離開這裡。
他回身面對澹臺訓知,平心靜氣道:「奴婢記得殿下是扭了腰,對麼?」
澹臺訓知輕佻地點了點下頜:「對。」
扶桑道:「那就請殿下趴好罷。」
「怎麼趴?」澹臺訓知問,「橫著趴,還是豎著趴?」
「……」扶桑用手比劃了下,「貼著床沿就好。」
扶桑蹲下來,打開藥箱——這個小藥箱是去年柳棠時送給他的生辰禮,一直擱在值房的博古架上吃灰,原本要等到明年通過考核後才能正式派上用場,沒想到他提前出師了——藥箱裡除了一塊行篋硯③和兩支狼毫筆外,都是些瓶瓶罐罐,裡面裝著他和師父一起煉製的各種藥油,效用不盡相同,比如筋骨扭傷用冬青油,風寒濕痹用松節油,頭疼腦脹用薄荷油,失眠多夢用檀香油——從中找出裝著冬青油的小瓷瓶,扶桑起身,將其放在床頭的五斗柜上備用。
澹臺訓知已經貼著床沿趴好了,胸口底下墊著個軟枕。
扶桑站在床側,雙掌疊放,用掌根自上而下按揉背部肌肉,而後依次按揉督脈上的靈台、中樞、命門、腰陽關等穴位,反覆三遍,接著再按揉兩側膀胱經④。
扶桑什麼都不問,澹臺訓知什麼都不說,默默地放鬆完筋骨,扶桑才道:「勞煩殿下除去上衣。」
澹臺訓知爬起來,脫掉上衣,再趴回去。
扶桑拿起方才擱在五斗柜上的瓷瓶,拔出瓶塞,往掌心倒上適量冬青油,然後合掌揉搓,直至雙掌變熱、清苦的藥香散發開來,他正要把手放到澹臺訓知背上,卻突然停住——白皙的後背上,肩胛處有三五道紅色抓痕,沒破皮沒流血,應該是被誰給撓了;脊中處有一片拳頭大小的淤青,隱隱有些發紫,可能是外力所致也可能是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