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麼一說,扶桑霎時悲從中來,眼淚倏地就流下來。
柳翠微趕緊幫他拭淚,自責道:「瞧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你本來就難受,平白惹你傷心。快別哭了,今兒個把眼淚流幹了,明天怎麼辦?」
扶桑破涕為笑,用手抹了抹臉,哽咽道:「我哭不單是為了這個。」
柳翠微疑惑地問:「那是為了什麼?」
扶桑低垂著被眼淚沾濕的濃睫,如泣如訴道:「昨晚我夢見修離了,他掐著我的脖子說,是我害死了他,要讓我償命……清醒的時候,我可以自欺欺人,粉飾太平,可在睡夢中,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卻覺得是我害死了修離……玄冥是我的狸奴,如果不是為了尋找玄冥,修離就不會失足落水……」
「扶桑,你絕對不能這樣想,」柳翠微嚴肅地打斷他,「那是他的命,他就該命絕於此,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別給自己找罪受。」
她險些就要說出修離是被人殺害的,幸好及時止住了話頭。
「我很害怕……」扶桑似乎根本沒把柳翠微的話聽進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一個人說死就死了,說不定哪天就會輪到我,如果我今天就病死了呢……」
「呸呸呸,你瞎說什麼,你剛才還說你沒事。」柳翠微握住扶桑的肩頭晃了晃,慌亂道:「扶桑,你是不是燒糊塗了,在說胡話呢?」
「我好怕死。」扶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語無倫次道,「我從小體弱多病,鬼門關走過好幾遭,我知道自己註定是個短命之人,能多活一天都是我的福氣。我從前是不怕的,若是怕死,我根本不會代替棠時哥哥流放,可現在我好怕,我從來沒這麼怕過,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我想好好地活著……」
柳翠微的胸口一陣悶痛。
昨晚她看扶桑好好的,還以為修離的死對他沒造成什麼影響,原來他只是表面沒事,其實嚇壞了。
她曾親眼目睹雙親慘死,也曾噩夢連連,夢裡都是爹娘滿身鮮血的慘狀,嚇得她驚恐萬分,夜不能寐。
她也曾深深地畏懼過死亡,因為她想活著,即使要拋棄名節和尊嚴,忍受踐踏和屈辱,她也想活著,她不知道如此強烈的求生欲從何而來,但她就是想活著。
柳翠微俯身抱住扶桑,在他耳邊道:「扶桑,不用怕,你不會死的,殿下會保護你,沒有人能傷害你,你會好好活著,我們都會好好活著,別怕,別怕。」
扶桑在她一聲聲的安撫中漸漸平靜下來,他神思恍惚,幾乎想不起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但他覺得舒服多了,好像積壓在心裡的一股鬱氣發泄了出去。
柳翠微把他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又去倒了杯茶,扶他起來,親手餵他喝下去,問:「現在好些了嗎?」
扶桑點點頭,道:「我睡一覺就好了,你快走罷,把病氣過給你就不好了,你還懷著身孕呢。」
見他確實清醒了不少,柳翠微鬆了口氣,道:「那你睡罷,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