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馥馥的糖葫蘆斜插在草把子上,猶如一束紅花。何士隆先給兩個小的一人一串,又認真挑了串好的遞給扶桑,扶桑猶豫了下,伸手接住,乖馴道:「謝謝二哥。」
何士隆沒當過哥哥,扶桑一口一個「二哥」叫得他心頭泛軟。難怪家裡男女老少都那麼喜歡扶桑,他的確非常討人喜歡,甚至惹人憐惜。
扶桑一隻手拿著糖葫蘆,另一隻手捏著皂紗,以防風把皂紗吹到臉上。他咬下一顆糖葫蘆,含在嘴裡,細嚼慢咽,酸酸甜甜的滋味一路從舌尖蔓延到心尖。
他不由想起剛被澹臺折玉召回身邊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叫函德城的地方落腳,他出去逛街,回客棧的路上給澹臺折玉買了一串糖葫蘆,澹臺折玉說,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第一串糖葫蘆。
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一想起澹臺折玉,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伴隨著酸澀淚意。
不行,不能再想了,他今天出來不就是為了把自己從錐心蝕骨的思念里拖出來麼?若是放任自己繼續在哀痛里沉湎,他遲早會病倒的,然而他現在的處境不允許他生病,他已經給有光叔他們添了許多麻煩,怎麼能再讓他們照顧一個病人?在見到棠時哥哥之前,他必須保持健康。
扶桑把注意力轉移到別處,看看沿街的店鋪,看看擦肩而過的行人,看看房前屋後高聳的楝樹。
日復一日的寒風早把楝樹的葉子吹落了,只剩下光禿禿的虬枝,還有成串的苦楝子掛在枝頭,無人問津。物以稀為貴,一旦泛濫便不值錢了。
糖葫蘆吃完了,何士隆又給兩個侄兒買了龍鬚酥,吃完龍鬚酥又買了蜜餞和雲片糕,兩張小嘴就沒停過。
熙熙攘攘的長街走到盡頭,視野豁然開朗,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大河,河面很寬,河的這邊是房屋,河的那邊是荒野。
何士隆把走累了的何仲春抱在懷裡,望著河面上漂著的兩艘貨船,對扶桑道:「這條河叫洮水,是涴水的支流,從碎夜城流過來,流向旌善城。」
扶桑見過這條河。
他料想周醒必定會第一時間去永平鎮找他,所以下山之後,他先在鹿台山西麓的一個小鎮待了幾天,直到中秋過後才乘船來到永平鎮,果然躲過了周醒的追捕。
那是他這輩子頭一回坐船,偏巧那天風大,小船顛簸得厲害,他被晃得頭暈噁心,嘔吐不止,下船時猶如喝醉了酒,腳步虛浮得就像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