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隱將床單包著的兩床棉被往鋪上一丟,然後朝扶桑招招手,示意他過去。扶桑低垂著眼眸,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薛隱身邊,立刻好奇地問:「你對那倆人說了什麼?」
薛隱轉身看著扶桑,又俯身湊近他一些,小聲道:「我說,如果他們不把位置讓出來,我就殺了他們,丟進河裡餵魚。」
扶桑神情一僵,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薛隱不會濫殺無辜,但推己及人,這種恃強凌弱的行為肯定是不對的,可薛隱又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他不能得了便宜還指責薛隱的不是。靜了須臾,他用商量的口吻道:「薛郎,不如給那倆人幾個錢,就當這兩個位置是我們買來的。」
卻聽薛隱言簡意賅道:「給過了。」
扶桑:「……」
隔著面紗,他沒看清,薛隱剛剛似乎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等鋪好了被子,薛隱指著靠里的位置道:「你睡里面。」
這樣扶桑一邊是艙壁另一邊是薛隱,就不用和陌生人挨著了。扶桑將一聲謝咽回去,莞爾笑道:「好。」
如此嘈雜的環境,玄冥卻毫不畏怯,它跳到床上,習慣性地往枕頭邊一臥,就優哉悠哉地舔起毛來。
只要有扶桑在,玄冥什麼都不在乎。
第一天是最難熬的,但適應種種不便後也就沒所謂了。
因薛隱無時無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沒人敢找扶桑搭話,他也樂得清靜,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不,不是聖賢書,而是澹臺折玉所著的那本《一楝風》,寫的是澹臺雲深和阿勒循的故事,在離別突然而至前就完成了。
澹臺折玉每寫完一部分就先給扶桑觀閱,扶桑早不記得看過多少遍,雖不敢說倒背如流,但看完上句腦海中就會自動冒出下句。這些文字不僅記敘著一段屬於別人的刻骨銘心的愛情,同時也隱藏著屬於他和澹臺折玉的一段美好回憶,所以扶桑愛惜至極,一遍又一遍地翻看。
白日慢慢過去,暗夜來臨,眾人無事可做,惟有早早歇下。
親身體驗過之後,扶桑才敢確定薛隱之前在騙他,在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的呼嚕聲中,恐怕只有聾子才能安睡。
薛隱一直在刻意和他避嫌,可眼下他們再也避無可避,薛隱只能和他睡在一個被窩裡,隨便動一動就能觸碰到對方熱乎乎的身體。
扶桑渾身僵硬地躺著,連呼吸都放得很輕,薛隱的呼吸聲更是輕不可聞,仿佛他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