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候,這趟坎坷又漫長的旅途也總算到了終點,在一個漫天彩霞的初春傍晚,馬車慢悠悠地駛進了嘉虞城的大門。
扶桑透過車窗看著熙來攘往的街道,既不覺得熟悉也不感到親切,畢竟他只是個短暫停留的過客,而且當初在這裡留下的幾乎都是不好的回憶,這些不好的回憶全是拜都雲諫所賜。
都雲諫……扶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壞東西了,上次看到這個名字還是去年秋天,當時他還住在行宮裡,柳翠微來信告訴他,說她平安生下了一個兒子,讓他不要擔心。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收到過柳翠微的消息,但他相信,以柳翠微的心性,不管在哪裡都能過得很好。
扶桑突然有些近鄉情怯,心裡七上八下的。
棠時哥哥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會嚇一跳罷?
第一句話他該說什麼?
他肯定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會哭。
他現在就已經想哭了。
或許感知到了他的情緒波動,孩子在他肚裡撲騰起來,他撫摸著肚子,低頭跟孩子說悄悄話:「雪兒,馬上就要見到舅舅了,是不是很開心?不對,應該是伯伯……算了,還是叫舅舅罷,舅舅好聽一點。」
他到現在還沒想好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只確定了一個「雪」字,便一直喚他「雪兒」,算是乳名。
他打算把取名的重任交給棠時哥哥,棠時哥哥博學多才,定能給雪兒取個好名字。
當馬車停下時,天已黑透了。
薛隱坐在車頭,藉著周遭的燈火打量著面前的門戶,看見牌匾寫著「柳府」二字,想來不會錯,卻還是問了扶桑一句:「是這裡嗎?」
扶桑無法確定,他只來過這裡一次,而且只待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對這個家唯一的印象是院子裡種了一棵石榴樹,因為他喜歡吃石榴,棠時哥哥說以後這棵樹結的石榴都歸他,讓他吃個夠。
「應該是罷。」扶桑猶疑道,「要不你先去問問?」
薛隱跳下馬車,大步走到門前,用力拍門。
「來啦來啦!」
有人應答,扶桑立刻就聽出來不是棠時哥哥的聲音,本就惴惴不安的心陡地懸起來——難道棠時哥哥搬走了?還是出了別的什麼事?自從去年五月份他就和家裡人斷了聯繫,他對爹娘和棠時哥哥的情況一無所知,就連他們是否還活著都不能確定……
門開了,從門縫裡探出一顆陌生的腦袋,上下打量薛隱一番,不大客氣地問:「你誰呀?」
薛隱答非所問:「我找柳棠時。」
那人道:「我家公子此刻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