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檢道:「扶桑疼暈了過去,很快就會醒的。」
柳棠時稍稍鬆了口氣,問:「那孩子如何了?」
趙行檢道:「扶桑的身躰構造異於常人,胎兒困於腹中,找不到出路,過不了多久,就是一屍兩命。」
雖然早已預想過最壞的結果,但事到臨頭,還是如雷轟頂,柳棠時猛地一陣恍惚,看得見趙行檢的嘴唇在翕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趙行檢察覺不對,扶柳棠時坐下,待他緩過神來,才接著道:「為今之計,只能鋌而走險,就是剖腹取子。」①
「剖腹……取子?」只是念出這幾個字,柳棠時便已背脊發涼,隱隱生出疼痛的幻覺,「剖開扶桑的肚子……那他還活得成嗎?」
趙行檢默了默,道:「剖腹取子多用於難產而死的孕婦,鮮少用在活人身上,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無法對你做出任何保證,但我會竭盡全力。扶桑是生是死,全憑他的造化。」
扶桑說過,無論遭遇任何狀況,都要保住孩子,但柳棠時卻決意以扶桑的性命為先,然而到頭來,他根本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一切都要聽天由命。
柳棠時望著趙行檢平靜的面容,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忽然,床上傳來呻喑,扶桑醒了。
他試圖翻身,然而身躰好像化成了一灘水,根本無處使力。
柳棠時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他翻過來,照趙行檢說的,讓他平躺著。
這短暫的昏迷讓扶桑恢復了些許精神,氣色似乎也變好了,他噙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垂眸看著坐在床邊的柳棠時,虛弱而緩慢道:「哥哥,師父方才所言……我都聽到了,就按師父說的做罷。你放心,我也會竭盡全力地活著,我想陪著我的孩子一起長大,我想和爹娘、還有你,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我做夢都想……」
柳棠時心痛如絞,淚如雨下,他生硬地扯出一個笑來,哽咽道:「好,我們一家人必須要團團圓圓,少了誰都不行,所以你一定要活下來,我相信你一定能活下來,你一向運氣很好,這一回也不會例外。」
扶桑預感到疼痛即將捲土重來,他沒有時間了,但他還有一個人想見:「哥哥,你去把薛隱叫進來。」
薛隱很快來到床前,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奄奄一息的扶桑,他先是感到有些陌生,緊接著是愧疚,而後是害怕——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有過一絲畏怯的他,此時此刻卻生出一陣強烈的懼怕,他怕扶桑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