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爺爺很有可能已經遇害。這一認知令薛瀅傷心不已。
傷心的同時,也終於明白傷心無用,眼淚更無用。
——小野貓之所以任人宰割,是因為它太弱小。倘若是一頭凶戾的豹子,喻小琴勢必忌憚,不敢肆意地傷害它。
——救不了這隻小野貓,是因為自己太弱小。假如是薛明誠的愛寵,喻小琴同樣沒這麼大的膽子動它。
弱小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所在。
陷在黑暗中的小月亮,用冷硬的堅冰封凍住淌著血的傷口。
一個人的運氣是有限的,好運不會頻繁地降臨。
不可能總是有人如鄧安,以命相搏為她創造一線生機;也不可能總有人如橙花,將她從水中救起,明明自己過的不好,還能盡己所能地無私付出。
世間的炎與涼、惡與善,薛瀅都直面見識過了。
弱小者只能認命,惟有強大者,才能改命。
薛瀅坐到天亮,雙眼憋淚憋到眼角泛紅。她忍著沒哭,再也沒哭。
被迫長大是一場殘酷的、不為人知的蛻變。
一口口和著淚水吞掉恐懼,只剩下被冷風寒雨浸透的孤獨。
這段冗長而複雜的往事,薛瀅不想告訴秦宥一,在鄧安墓前的避而不談,以及在橙花墓前的輕描淡寫,都是不打算讓秦宥一知道她小時候經歷過什麼。
薛瀅不希望秦宥一給予她的感情里摻雜一絲一毫的同情和憐憫。
不久前在松林里向秦宥一露出過脆弱面的一角,薛瀅此時已然有些後悔,「無人愛我」和「我很可憐」沒有太大的差別,換來的那句「我會愛你」,也變得沒那麼純粹,更像是共情之下的安慰,而非真正意義上的情至深處的告白。
薛瀅長時間的沉默令秦宥一有種胸腔積水般的沉重感。
「小瀅。」秦宥一低聲叫她。
薛瀅睫毛輕微地震顫了下,稍稍偏頭抬起,目光轉向秦宥一,心情迅速平靜下來。她把秦宥一造得像當年留存下來的孤獨一樣大。
孤獨是陰鬱龐大的黑暗面,秦宥一是照亮黑暗面的耀眼發光體。
秦宥一伸出手很輕很溫柔地抱了會兒看起來不太開心的小古板。
薛瀅的心臟塌陷了一塊,安靜了片刻,說了聲謝謝。
她很貪心,想獨占秦宥一的一切,又很不貪心,從秦宥一這裡得到一個擁抱就覺得夠了。
第64章 你打算怎麼哄我
薛瀅的心情雖然因為秦宥一在身邊而平靜下來,但心裡仍然覺得不太舒服——往事猶如淤積在死水底部的爛泥,一旦翻湧上來,污濁不堪,氣味難聞,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重新沉澱。
把雨傘歸還給管理員,秦宥一和薛瀅走出墓園。
從正門口到停車場有段距離,路面還是濕的,空氣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