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如瀑布急轉而下,泄露出無邊的悲涼孤寂。
昭君抬目接道:「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既然已經上了宮宴,那人們也就免不了又要私下議論幾分,場上氣氛如鼓樂之聲,一時之間高漲。
秦妍的舞樂是高雅的藝術,而戲劇卻是民間世俗氣,但即使是青瓦紅牆的宮禁之處,也並非所有人都是愛好風雅,出塵逸世的高士,反而無論寒門還是世族,對這些民間戲劇卻都是藏著掖著的喜好。
況且今日,劇目既是天子支持,眾人也就沒了顧忌,面面相覷,心照不宣地互相一笑。
方籌更是不知從何處搖著一把摺扇,看得津津有味,絲毫不加掩飾。
方清平嫌惡地看著他這般作態,從鼻子裡重重地發出一聲冷哼。
秦妍回到趙家席位,臉色卻很難看。
定雲侯夫人終究於心不忍,低聲吩咐侍女,叫趙含意與趙茲華回去後多注意些秦妍的情緒。
比起她那驚鴻般的一支舞,浮光掠影地留下了一個美人銜花的影子,昭君盪氣迴腸的悽美故事,卻隨著清亮幽怨的歌聲深入人心。
朱瑜悠悠問起阿必赤合,「不知王子覺得,此劇如何?」
阿必赤合眯起眼睛,「陛下,臣受教。」
他如何評中原的這齣經典故事?歌頌王昭君的勇敢與犧牲,還是歌頌匈奴的威武兇惡?
朱瑜的態度太模糊了。
阿必赤合不得不反思,他今日敢放這齣戲給自己和塔齊看,卻又帶了一個未有婚約的公主過來,到底是想要答應和親還是徹底與他們撕破臉面。
一折戲落幕,方籌最先回神,起身「啪啪」地鼓起掌。
徐溶月看著他動作,逕自飲下一杯酒。
徐夫人見他動作,輕聲問:「相公便由著方家那廝嗎?」
方、徐兩家一向水火不容,方清平為人剛直,朝堂之上便敢毫無顧忌地指著人罵,方籌又是那副性子,暗裡陰陽怪氣,方家父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對徐溶月來說都不是省油的燈。
徐溶月餘光盯著台上尚未退下的「昭君」與歌女,「他是在幫皇上,而皇上是在幫趙家,既然是幫趙家,便於徐家有利。」
他道完又皺起眉,「趙澤蘭太過優柔寡斷了。」
朱瑜順勢看向方籌,「方卿看來對此劇十分滿意。」
方籌道:「美人如花固然賞心悅目,然而帝王見民之所見,聞民之所聞,乃國之幸事。臣為陛下開心。」
方清平又是一聲冷哼,只差把「油腔滑調」四個字寫在臉上。
方氏父子算不得和睦,但保持著微妙的同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