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蘭道:「多謝,殿下。」
身旁的位置空了,馬車再次前行,但趙澤蘭的餘溫仍舊留在那裡。
他曾多少次盼望著自己的回音呢,哪怕一個眼神,一句話語,一個方才那般微小的動作。
朱槿應該明白的。
她也曾經像趙澤蘭那般,無比渴望著那一個施捨般的回應。
與自己不同的是,朱槿沒辦法像趙澤蘭那般,永遠等待著下一個機會。
趙澤蘭對自己的感情會在這樣一遍遍等待與壓抑中消失嗎?如果趙澤蘭對自己的感情一點一點消磨殆盡,等到那時,朱槿與曇佑又會變成何種模樣?
朱槿還可以想像下去嗎?想像著,一個在你過去十幾載陪著你長大的人就此消失在你的生命里,想像著自己會淡忘他,變得與如今的自己全然不同的模樣,想像著自己在大漠的對面,變成一具爭權奪利的工具,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數人死去,無數人相殘,何太妃會為自己難過的……
到那時,自己還是朱槿嗎?
祖母……
您救下魏佑冉時,可曾想過今日他之於我的殘忍呢……
您定下與定雲侯府的親事時,又可曾想過於趙澤蘭的殘忍呢?
為了曇佑的傳衣之禮,何太妃帶著朱槿提前到了靈山。
崔質代替朱瑜前來觀禮,不少大臣聞風而動,也紛紛來到了靈山。
昔日濟惠圓寂之後,留下的舍利便被靈山藏入靈山塔中,濟善是代替師弟為弟子傳衣,是以並未將地點選在靈山寺,最後選在靈山塔下。
這是曇佑獲得新生,也一日日長大的地方。
同樣是,守著朱槿長大的地方。
晨鐘敲響時,靈山塔下已經一切準備就緒。
深秋的京城晝短夜長,晨鐘敲響,天光卻還遲遲不願出來。
但寺中青燈點點,垂著燈籠的馬車也徐徐沿著山道抵達寺門。
如海這次沒睡過頭,一早便提著燈籠去了山門等待。
朱槿長跪在鏡前,讓長青給自己梳妝。
鏡中的自己一身朱紅華服,烏雲般的髮絲高高的挽起來,翠羽明珠,霞明玉映,滿目華美。
她不由得想起幾月之前,自己還曾為了這些華美而微妙地自卑過。
然而如今換了自己珠釵耀目,卻又覺得如此稀鬆平常。
她是公主,隨便一件繡裙便已經是尋常人出嫁時都難以達到的精美華麗,今日容光熠熠,光彩奪目的一副打扮,便是出現在任何一處喜堂也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不妥。
長青替朱槿帶上最後一隻紅珊瑚的耳墜,朱槿看向窗外朦朦的天色,起身走出門外。
曇佑站在院子裡,穿著嶄新的青色僧衣,回頭望她,一雙寒潭般的眸子仿佛也被她照亮,隱約映出她的影子。
那道流星般一閃而逝的亮光太過迷人,在腦海中與昔日朱槿趴在靈山塔高高的窗台上遙望京城煙火,眼中流光溢彩的絢麗火光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