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國公世子魏佑冉,便僅僅是一個孩童,卻又得了多少人的歆羨神往?
可魏綣今日見他,一身僧衣,兩袖清風,孑然好似林中雀。
昔日萬眾矚目的明珠,活成如今這般摸樣,這麼多年在全族的仇人眼下苟活,甚至與朱槿牽扯不清?他如何對得起欽國公?又如何對得起她以女子之身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如何對得起當日桃枝所受的萬般自責與選擇?
姚家被抄家時,蓮心與她流落到教坊司,因緣巧合之下魏綣再次到了兗州,在姚老太爺手下歷盡艱辛才做到今日,暗中還要時不時派人去護著蓮心,使人贖她出坊間進了道觀,可蓮心與眼前之人竟然是一般模樣,她無數次想過若是當年桃枝想方設法掉包回姚家的人是魏佑冉而非自己,倘若活下來的是如此聰明的表兄魏佑冉,他一定會做的比自己更好,也更輕鬆。
然而看到曇佑默然無聲地模樣。
她從未如此痛恨過他。
她過去如何想念過、愧疚過,現在便無比痛恨他。
印象中那個冠蓋滿京華的表兄,是如何在血海深仇之下出了家做了一個和尚?忍耐,順從,像一隻被主人家打得半死最後給根骨頭就馴服的狗。
她看不起他。
曇佑也似乎明白她的想法。
但說不出話來。
她是正確的。
只是簡單的蛛絲馬跡就能推測出全貌,她的一切理解都是正確的。
魏佑冉已經死了。
眼前的曇佑只是皇室憐憫的一條自私自利的狗。
朱瑜隨時可以拿下他的性命,他毫無抵抗的打算,也沒有抵抗的權利。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完成太皇太后和濟惠要他立下的誓言,然後才是他自己所想要的唯一的一件事:活下去。
拋開所有一切,只是想要活下去。
像母親所說的那樣,什麼都不需要,孑然孤單地活下去。
他那樣自私。
但那是自己的權力。
「淑妃娘娘,若是有一天您累了,是可以休息的。」
這是曇佑唯一要送給魏綣的話。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他想,這是在這個世道里,他們都要學會的道理。
無論是他與朱槿,還是曇明與蓮心,亦或者魏綣和朱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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