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守業查問案情時,祁駝子本想現場初檢禹秋蘭的屍體,但郭守業說宋鞏是即將參加殿試的舉子,此案又發生在人來人往的客棧之中,消息勢必很快傳開,關係不可謂不大,所以他要親自驗屍。祁駝子知道自己成為仵作行人不久,郭守業雖然對他有所器重,但一直只讓他參與一些普通命案,但凡遇到涉及高官權貴或是案情複雜的重大案子,郭守業都是親自查辦。郭守業以客棧人多眼雜為由,沒有現場初檢屍體,而是把屍體運回府衙長生房進行查驗。
接下來的幾天裡,祁駝子沒有接觸這起命案的機會。一天夜裡回家時,幾個正打算外出吃酒的差役和獄卒將他一併叫了去。就在府衙附近的青梅酒肆里,幾個差役和獄卒吃多了酒,聊起了宋鞏殺妻的案子。獄卒說宋鞏被關在獄中,受了不少酷刑,仍是不肯認罪,還不分晝夜地求著追查真兇,不管是差役還是獄卒,但凡有人進入司理獄,宋鞏便會苦苦哀求,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沒有害過妻子,又說幼子獨自在外,憂其冷暖安危,求早日查明真相,放他出去。幾個差役和獄卒把宋鞏當成笑料在聊,笑話宋鞏是個書呆子,根本就不懂怎麼求人。祁駝子知道這些差役和獄卒從囚犯那裡撈好處撈習慣了,在賠笑的同時,卻不禁暗暗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
轉過天來,祁駝子抽空去了一趟司理獄,果然如獄卒所言,宋鞏一見到他便苦聲哀求。宋鞏記得當日郭守業趕到錦繡客舍查案時,祁駝子就跟在郭守業的身邊。他對祁駝子說自己離開瓊樓,是去攔住韓㣉及其母親討要說法,只要找到韓㣉及其母親,便能證明自己所言。他又說衣櫥里的兩雙鞋子是一新一舊,舊鞋是從家鄉帶來的,新鞋是不久前妻子在玲瓏綢緞莊斜對面的鞋鋪里買的,是專門為他殿試準備的,他還從沒有穿過。當日郭守業從衣櫥里翻找出來的是一雙舊鞋,那麼缺失的就是新鞋,依照郭守業的換鞋推想,宋鞏被抓時應是穿著那雙缺失的新鞋,可事實並非如此,他腳上穿的是此前幾天一直穿著的舊鞋。因為妻子死得太過突然,當時他整個人都亂了,沒心思去想其他,直至身陷囹圄,他才想明白了這些。
祁駝子來到司理獄,不是為了幫宋鞏查證清白,只是想來提醒一下宋鞏,作為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來人,要求人辦事,光靠嘴是不行的。但當他看見宋鞏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中,明明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卻不言痛楚,還跪在地上苦苦求他,這番提醒便說不出口。他對宋鞏實言相告,自己就是個仵作,沒能力去查證這些事,一切要跟郭守業說才行。宋鞏說他已經對郭守業說過了,被關進牢獄的第一天,他便什麼都說了,可是郭守業不信,只是反覆對他用刑,迫他認罪。
「你說過了就行,真沒犯事的話,案子遲早能查清楚,大人會還你清白的。」祁駝子嘆了口氣,留下這句話,離開了司理獄。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很清楚,郭守業這幾天很少離開府衙,可見沒怎麼去查證宋鞏所說的事,還清白之類的話,只不過是說出來寬慰一下宋鞏的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