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想起上次行經這裡時,劉克莊還在他的身邊,如今劉克莊卻被關在司理獄中,他心裡更增失落。上次劉克莊曾提到,以後要看桃花,只能去城北郊外,他不免又想起無法與母親觀賞桃花的遺憾。時下已是二月,用不了多久,母親墳墓旁的那株桃樹就該開花了吧,只可惜他今年無法回去,往後只怕也再沒機會回去了。他心中黯然,向孫老頭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了孫老頭的招呼,便打算往學堂而去。
然而沒走出幾步,宋慈突然停住,猛地回過頭去,望著孫老頭。孫老頭重新拿起鋤頭,朝地上挖了下去,很快挖好了一個坑,其他幾個齋仆移來最後一株柏樹,填土的填土,澆水的澆水。
宋慈看到這裡,眉頭一凝,站在原地想了一陣,似乎想到了什麼。他不再去往學堂,也不再去看射圃和岳祠,而是掉頭向外,疾行出了太學。
第十章 萬事皆休
宋鞏不知宋慈去了何處,自打宋慈離開提刑司後,他便開始忐忑不安地等待。宋慈叫他留在提刑司,還說去去便回,可他在提刑司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仍不見宋慈歸來。他怕宋慈回了梅氏榻房,於是又趕回梅氏榻房詢問桑榆,得知宋慈沒有回來過。他心裡隱隱生出不安,擔心宋慈會做什麼傻事,會一去不回。
正當宋鞏這樣擔心時,宋慈回來了。這一次「去去便回」,卻是直到天色黑盡,宋慈才回到了梅氏榻房。
「爹,我想明白了,我要即刻出城。」宋慈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宋鞏又驚又喜。
宋鞏生怕宋慈反悔,立馬請來桑榆,為宋慈改換了一身行頭。宋慈的臉被塗黑了不少,又穿上桑老丈的舊衣服,戴上草帽,挑上貨擔,混在桑榆、桑老丈和幾個貨郎之中,走出了梅氏榻房。
宋鞏擔心韓侂胄派人盯梢,怕宋慈被人認出,臨別之際,他不敢隨行相送,只能走出榻房大門,假裝到附近浮鋪買些吃食,時不時地轉頭望上一眼,老眼含淚,偷偷地目送宋慈遠去。
等到宋慈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宋鞏才默默回到榻房,靜靜地等待明天的到來。他曾寬慰宋慈,他助其出逃遠非死罪,過得幾年便會沒事,可他心知肚明,韓侂胄是不會放過他的。但他沒有一絲懼怕,反而因為宋慈的離開,長久以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歸於平靜。
在宋鞏於黑夜中寂靜等待之時,史寬之已悻悻然回到自己家中,見到了等在花廳里的史彌遠。
得知宋慈不願交出蟲達留下的證據,史彌遠冷哼了一聲,道:「這個宋慈,真就是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韓侂胄將他打入牢獄,嚴刑拷打,他不肯屈從,倒還可以說他硬氣。可楊太尉不計前嫌,先後救他兩次,你也曾向他通風報信,救過他一命,他仍是不懂規矩,那可就是冥頑不化了。威逼不從,收買不得,感化不動,世上竟有此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