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對方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卓蔚成覺得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感,但他選擇暫且壓下,催促對方先去洗掉寒意。
浴室里響起「嘩啦」的水聲,卓蔚成背靠著椅子出神,一遍遍地捋著額發,眼前一片迷惑,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何那般激動。
他從郁景徐的椅子上搬回被子,在吹風機的加持下,被淋到的部分已經基本變干,也沒有沾上雨水的塵土氣息,甚至還封存著一些暖陽的味道。
卓蔚成緩緩把頭和後知後覺的疑惑一道埋入被子裡,這個舉動讓他心安。
他下午的時候並沒有說謊,在他漫長的學生時代里,那些青澀的悸動心情的確與他無緣,這齣於多種緣由,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覺得沒人能給予自己渴望的情緒價值。
家裡對他表露出的情感就像對他的要求一樣稀少,因為家境的優渥,他只需要走上任意一條父母給出的道路就能順順溜溜地過上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
他還有個大了他十二歲的姐姐,巨大的年齡差和未說出口的性格偏愛曾經也如一道鴻溝疏離了手足間的情誼。
後來是如何迎來轉機的呢?是當姐姐努力打拼出了自己的事業,破除了性別上的歧視的那一刻,也是當父母發現他的確不是管理公司那塊料的時候。
他曾經很喜歡向外界尋求情緒價值,後來漸漸發現人際交往裡面的真意淡漠如水。他也曾一度懷疑過是不是因為自身有問題,或者是他的家庭給他的臉上貼上了標籤。
但他很快便釋然了,在這個浮躁又冰冷的時代,真心總是難尋的,而自己在物質上已經得到了夠多。
試想自己如果每日還在為生計奔波的話,那麼還會有時間渴望一段真誠的人際關係嗎?所以他在短時間內又學會了第二點,做人不能太貪心。
他將自己的情感需求降到了最低,越來越明白人際關係除了真誠的感情之外,帶來的其他東西實在是難以計數。
他也越來越深諳人際交往之道,在關係場上懂得進退有度,也知道每一次連線會給自己的未來帶來怎樣的助益,但與此同時,他內心的空虛與日俱增,這樣的他,恐怕已經失去追求真意的資格了吧。
他知道,別人一定能識破自己的表面功夫,因為沒有人不在偽裝中活著。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大一下,像是為遮掩自己的虛偽一般,他瘋狂參加著各種志願活動,又冒著銀行卡凍結的風險忤逆了父母先前插手的志願填報,選擇轉專業去了人文社科學院。
他已經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自己,也不願自己的大學生活就這般渾渾噩噩地過去,過度的內耗使他從一開始追求真情的少年變成了一個自私者。
他的青春,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充斥著虛偽和內耗。
他應該尋找到自己的真正價值,縱使這個世界依舊有諸多灰暗的地方,但還是存在著星星點點的暖意,或許他不該早早失望,而是應該成為這些暖意的貢獻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