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長衫的工作人員,往他們的洋皮鍋里舀了兩勺糠粥,那個媽媽喜極而泣:「阿大、阿小,我們回去吃飯。」
余嘉鴻裡面西裝外頭羊毛呢大衣,尚且在室外感覺冷到骨子里,他們呢?
而這母子三人又不是個例,裡面身上有棉襖的,可能只是少數,大多數人衣衫單薄。
余嘉鴻看著外頭紛飛的大雪,戰爭已經讓人流離失所,而老天爺似乎並沒有憐惜這些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
「小余先生,要是能夠忍受這裡髒亂臭的話,我們一起往裡走一走。」陸老先生說。
「自然。」余嘉鴻答道。
窩棚和窩棚之間大多也就留了三尺左右的距離,將將一個人通過,因為人多,污水匯成了溝渠,就是大冬天都散發著惡臭。
光著屁股的孩子席地而坐,大人用腳踢孩子讓他起來,叫他跳起來。
有個女人髮髻梳得乾淨齊整,身上衣服雖然單薄,但是看得出是綢緞,手裡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孩子身上裹著一件男衫。
「打仗了,能有命在就不錯了,這裡有多少人,以前是殷實的人家。」
再往前一個跟剛才船上那個小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孩兒,蓬頭垢面,兩條像是棍子的腿裸露著,一雙眼睛在沒有肉的臉上,大到極其可憐。
余嘉鴻實在忍不住想要解下脖子里的圍巾,被陸老先生攔住:「小余先生,上海有幾十萬難民,你都這樣幫,幫得過來嗎?連能喝到粥,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走吧!」
余嘉鴻看著那個孩子,腦子里是剛才看見的小姑娘燦爛甜美的笑容,他還是解下了圍巾,蹲下包在那個小姑娘的身上。
余嘉鴻上了車,車子離開這個難民區,等他回頭,又是林立的高樓……
第98章
剛剛看了難民營里摻了谷糠的粥,轉眼他們車子在德興菜館門前停下。
唐先生伸手:「小余先生第一次來上海吧?」
「是。」前生今世都是第一次,上輩子他到死國門都沒開,連雲南都沒能回一趟,更何況是上海?
「那一定嘗嘗正宗的上海菜了。這家老店是光緒三年就開的,到如今要六十年了,做的上海菜味道是一隻頂的。」唐先生請余嘉鴻進飯店。
余嘉鴻跟著他們進去,上到二樓雅間,雅間是真雅,繡花屏風隔成了內外間,外間放了羅漢床,余嘉鴻隱約能聞到大煙的味道,裡間一張紅木餐桌,牆上掛著的一幅魚蟲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