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我來求一個回應。」
我輕輕「嗯」了一聲,腦海里已經開始想答案了。
果然,他問我:「你對我,有一分喜愛嗎?」
我想起許久之前,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手提劍一手拎著吃食,越過人群與我目光相接,又想到不久前他握劍立我身前,直面眾多正道修士。
於是剛到嘴邊的「沒有」,換了真話。
我說:「有。」
只是這樣的回應,他便笑起來,說:「那便好。你若是不願再糾葛,那你我做朋友便好;你若是不想見我,我便離你遠些;你若是哪天需要我了,便傳個口信,我再來尋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
「何必……」我話說了一般,又無以為繼。
這話我似乎很早之前對別人說過,又或者我說過的時候太多,連我都記不清我到底對誰說過。
但其實我清楚得很,是否如此行事都是個人的事情,他人所言皆是浮雲。畢竟愛之心切就容易奮不顧身,卑微到了骨子裡,連計較的得失都可笑。
我想了想,對他說:「我沒有不想見你,也不是不想糾葛。」
「我只是……」
我頓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尋到了字句。
「我只是最怕情深不壽。」
這次,越秋風很快接話了。
他說:「那剛巧,我只顧朝夕。」
這次他走上前來了,背上重劍讓他的身姿宛若山嶽,正立在我身前。他低下頭,緊抿著唇,顯得神色緊繃,黑眸中神色卻柔軟。
「好不好?」他問我。
我看到他眼中映照著奔流的河水,以及河邊的我。
我忽而想起俞青,想到他葬於江河,他的愛也如同這江河,日日奔流而去,愛極則溺,未得歸期。而越秋風更像那群峰山巒,凝然不動,朝朝暮暮如初,愛他也好,不愛他也罷,他都在原處。
他如今問起我,以及不久前站在我身前護我,恰似許多年前他為我與伏陰相對,連累得被同門追殺,卻還要千里迢迢,來告知我那寥寥一詞半句。
我輕嘆了一口氣,只好說:「隨你吧。」
俞青剛死不久,我也才在不久前對伏陰放手,這時候實在沒心情糾結這許多。
既然他不求,我也只好不應。
只是如此而已,他卻似乎放下了很大一樁心事,緊繃的肢體都放鬆了下來。
他忽而反手拔劍而出,單膝跪於我身前,用劍刃劃破了手掌,將血印在眉心,而後橫劍在身前,俯身以眉心觸劍面。
我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卻馬上明白這應當是什麼禮節,不由問道:「這是?」
「上古的效忠禮。」他以雙手捧著那柄重劍往我面前一送,低聲道:「對愛人的效忠禮。」
「劍修執劍為護人,殺伐或者防守一是為己,二為所愛。」
「這是劍道由來。」他說,「你收下我的劍,此後你便似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