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兵荒馬亂的場面,柔妃直想發笑,她已經想得到,當床幄掀開的那一瞬,會看到怎樣讓人目悅情怡的畫面了。
周流通身的熱血都要破脈而出一樣,鳧趨雀躍不止。
只是進了內間之後,陳妃卻未如她之意,不曾粗莽地扯開床帷,而是在丈外站定,竟對榻內不肯露臉的人好言商勸起來:「意嬪,不要諱疾忌醫。如若你當真抱恙,本宮已讓人去太醫署請醫。若你無事,本宮看一眼,也便放心了,至於訛傳之人,本宮自會依照宮規,嚴懲不貸。」
此刻看不見榻內情形,唯聽清凌凌的女聲:「有勞陳妃娘娘掛心,妾無大礙。」
柔妃厭看這一個二個惺惺作態的樣子,疾言催道:「和她廢話什麼,我等都是要伴君侍君之人,若我們當中,果真有人感染惡疾而不實報,害了各位姐妹便罷,屆時有損天子龍體,這罪,卻有誰擔待得起?」
陳妃也明白這樣的事上含糊不得。
她不會自己動手,只給身邊的宮人遞了個眼神。
「既無大礙,就請見上一面,平息眾論罷?」
宮人會意,上前欲撩帷幄。
千鈞一髮之際,筠停卻跨邁一步,張開兩臂,峙身堵在了前頭:「等等。」
柔妃變了臉色:「等什麼?大膽奴才!」
並不太透光的重帷後,早已整衣危坐相待的孟緒也糊塗了,等什麼?
「等朕來。」
且清且厲,字逾千鈞。如松林之風吹徹襟懷。
遍室一寂,所有人都望向門口。
不知幾時,原來外間也沒有那些嘈鬧的雜聲了。
一干人眾,無不肅起面色,持正身態,閉緊嘴巴。
高岸的男子長衫玉帶,一身衣色玄深,唯織繡處暗涌著淡淡金光。他體貌修勻,行步間亦有絕然的清拔之氣,遠比同齡的王孫公子更加殊俗絕倫。
眾人行禮,蕭無諫就這般自跪伏的萬籟中穿過。
他看見,一隻儼白如吳鹽的荑手、和春筍一樣柔膩的手,挑分簾幄。
而擘開的簾帷後,是那張竟惹「天妒人怨」的無暇桃面,盈盈含笑。
簌簌和筠停便一人一邊,順勢把輕綢的幄子卷攏掛起。
「平身。」蕭無諫:「朕來的太遲,卿卿已經好了?」
「妾日前過敏,起了小紅疹,好幾日才消下。陛下若早些來,妾還不敢見呢。」孟緒道。
柔妃分不出心去想陛下為何會來,只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消下,那分明是……」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倏地噤口。
可天子那疏疏冷冷,凌駕萬眾之上的眼刀,已指了過來:「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