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秋垂眸:「弒君之罪,臣無力承受。」
「好罷,」我心裡不知為何有點惆悵,「我以為你醒過來會......」
顧行秋突然打斷我:「陛下,」 他的眼中終於充滿了我熟悉的厭惡,仿佛我是他生命中最不堪的污點一般,甚至不願直視我的眼睛,他唇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像是冬夜裡的寒霜,冰的刺入骨髓:
「陛下萬人可夫,」他冷冷地說,「臣無話可說。只是陛下是陛下,大胤是大胤,若太子還在,永州水患根本不會發生,前朝餘孽也不會有可乘之機,你明知李玉山不堪重用,還讓他代為監察百官,昔日太傅所言,陛下難道就這麼忘了?」
喉嚨仿佛被無形的手掐緊,我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一陣暈眩襲來,如同一記沉重的錘擊,猛烈地衝擊我最後的邊防。
我想要反駁,但我真的,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我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張揚:「是,父皇親封的太子、最應該坐上皇位的人、你的蕭承死了,可顧行秋,皇兄怎麼死的你忘了?」
「是他派你來襄陂救我,才會讓蕭策有可乘之機。」
「該死的是我,若不是我,你和蕭承早就是一對神仙眷侶,你以為我想當這個皇帝?!你去皇陵把蕭承挖出來啊!」
「蕭珏!」
顧行秋終於忍無可忍,如我所願般失了控。
「誰不知道太子英明神武有經世之才?可他死了,顧行秋,昨日是他生辰,按理來講他該來看看你,你猜他有沒有看見朕和你翻雲覆雨?」
「住口!」他突然抱住了頭,好像在忍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
我笑的開懷:「顧行秋,人死不能復生,你再如何想下去陪他,沒有朕的允許,便永遠只能陰陽兩隔。」
「蕭承和父皇把大胤撂給了我,而我本該早死,你救了我,你便也只能和我一起守著這堆斷壁頹垣。」
第4章 我的一二事
顧行秋奪門而出。
走之前還不忘往我心上刺了一刺:「臣之所以當這個攝政王,皆是因為不忍阿承江山後繼無人。從今以後,陛下與臣,再無半分瓜葛。」
說得好。
難怪父皇從前總教導我: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心事勿讓人知。
不愧是父皇,說得對極了,如今顧行秋只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便能這樣拿著我的軟肋化為冰刃,朝我心口上刺了。
顧行秋的身影早已利落地消失在門外,而我依舊站在原地。
昨夜的記憶如同也在這一刻被霧靄籠罩,我努力地想要穿透那層朦朧,卻只是徒勞。
溫情不復,昨夜顧行秋失態的樣子,終究只是在藥物作用下錯認的惘然,和虛妄。
我突然無所適從起來。
月色如水、紅影斑駁、酒後輕笑,那些片段之間,還有些令人不安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