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面無表情地喘著氣,若不是抬不起手臂,她都想掐掐自己的人中以免被自己氣暈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亦泠總算緩過來了。
她閉眼平復呼吸,做主了心裡準備,才轉頭看向謝衡之。
「其實我方才……」
「你不必解釋。」
羅漢榻上的謝衡之坐得閒散,半身依著軟枕,手臂搭著曲起的膝,目光都落在了書籍上。
他聽到聲音,卻看也沒看亦泠一眼。
「我也不想聽。」
「?」
行。
亦泠別開臉,看著被褥上的繡紋平復心情。
片刻後。
不行,必須解釋清楚了,不然謝衡之得以為自己多愛慕他呢。
亦泠越想越憋不住,裙擺一牽就要站起來。
滿心的勝負欲,卻在看見謝衡之表情的那一刻萎靡了下去。
他平日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高邈出塵如謫仙,不含情誼的星目里卻永遠帶著幾分倜儻與風流。
就連亦泠試圖刺殺他的那晚,都不曾見他動怒。
但世人皆知他為人做派,因而他每每勾唇,反倒讓人發怵。
如今,在暖意融融的自家寢臥,面對著新婚的妻子,謝衡之卻神色複雜。
沒有笑裡藏刀的涼意,也不帶怒氣,只是皺眉看著她,涼颼颼吐出三個字。
「去、睡、覺。」
亦泠縮了縮脖子。
「……好的。」
-
夜風蕭瑟,刮不進這雕闌玉砌的林楓苑。
亦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與謝衡之躺在一張床上還能安然入眠的。
或許是因為這裡確實是比簡陋的偏院暖和得多,也可能是因為謝衡之的存在確實也能緩解她渾身的病痛。
總之,抱著「忍一時長命百歲,退一步壽比南山」的信念,亦泠安安分分地睡了一整夜。
等她在第二日的清晨中睜開眼時,秋日暖陽早已將被褥曬得鬆軟溫暖。
屋子裡有淡淡的湯藥味道,她徐徐吸了幾口氣,坐起來時,只覺得心曠神怡。
仿佛一個不眠不休的奴役,終於睡上了一回飽覺。
亦泠微仰著頭,閉上雙眼。杲杲秋陽透過菱格窗,在她臉上映出零碎的光亮。
活著……真好。
她貪婪地感受著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知覺,舒暢又真實,好像這一刻,她才真正地重新活了過來。
再睜開眼時,亦泠注意到了已經穿好衣裳的謝衡之。
和生不如死的病痛比起來,這些算得了什麼?
只要她能活著,才有機會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