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比起你生長的那個環境,第三自然才更像是虛擬出來的世界?」
白典張了張嘴,一時間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他承認自己也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隱隱約約地知道,驗證真相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但他不可能去嘗試。
在他的沉默中,高大的鏡牆消失了,與此同時,他的身後響起了一串笨重的腳步聲。
白典回頭,眼前不再是東極島,而是一間藏匿在腦海深處的小房間。房間裡的陳設樸素老舊,比記憶中縮水了許多,但他還是很快意識到,這裡就是他出生以及渡過童年的地方。
而那串笨重的腳步聲,正來自那個令他的童年蒙上陰影的男人。
白典不知道是否現在還應該稱呼這個男人為「父親」。儘管他不斷地自我提醒,自己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矮小少年,可一些所謂的「肌肉記憶」還是根深蒂固——他僵硬在了原地,心跳如同擂鼓,脊背上則是淋漓的冷汗,還帶著針扎的刺痛感。
男人朝著他逼近,反光的厚鏡片擋住了表情。但白典很清楚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無外乎謾罵、掌摑、踢踹,還有伴隨而來的怨恨和怒氣。
沒關係的,只要像從前那樣忍住就好。
可就在白典匆忙地做好準備迎接衝擊時,真正落到他身上的卻並不是痛苦。
意外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白典的大腦宕機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那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擁抱。
那個早該失去了為父資格的男人,正緊緊擁抱著白典,肩膀顫抖著,口中喃喃念叨著什麼。
類似的畫面白典並不覺得陌生——他當法醫的那幾年,見證過許多被拐家庭的久別重逢。他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但也明白那必然是一種強烈的喜悅和欣慰。
現在輪到他了,又該做何反應?
大團圓的劇情或許喜聞樂見,可白典隱約覺得那並不適合自己。他正準備結束這怪異的重逢戲碼,扭頭就看見自己的母親捧著什麼亮閃閃的東西站在門口。
那是一隻蛋糕,插滿了點燃的蠟燭。不需要仔細數白典也知道蠟燭的數量——那是他離家出走時的年紀。
他甚至還記得這隻蛋糕的出處,美食街上的蛋糕店櫥窗。現在回想起來,那或許只是一個塑料模型,卻散發著童年回憶里屈指可數的美好香味。
現在這份美好近在眼前,要不要鼓起勇氣伸手去接?
白典有點暈眩。腦海中關於第三自然的的那些記憶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又像是一場夢境,變得朦朦朧朧、虛無縹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