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不了解他的地方了。」
衛長庚突然發出苦笑:「話說回來,其實我也不算完全了解他。我總覺得他像一座冰山,浮在水面上能夠被人觀測到的,僅僅只是人格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難道他沒有傳聞中那麼完美?」
白典想起了那場由阿梨沙和衛長庚合力完成的血腥賭場復仇,的確不像是神職人員的行為。或許阿梨沙也有陰暗面,一直以來都被隱藏著。
然而衛長庚卻否定了他的猜測:「不,我認為他很完美……或者說,太過完美了。完美到自相矛盾。」
「自相矛盾的完美?」白典不理解。
「你知道這世界上存在著很多截然相反的美德吧?殺業無數和終生茹素的都可以封為聖人;夜夜笙歌和堅貞無二的都可以叫做情種。但是誰又能同時做到兩種對立的美德而不被質疑是虛偽?恐怕很難吧。」
「你是說,阿梨沙同時擁有兩種矛盾的美德?那是什麼?」
「……」
衛長庚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陷入了回憶。
「我被列印來到第三自然的前五年,被關在一處秘密的懲戒機構接受觀察和治療。當時全聯盟最頂級的嚮導都被請來對我進行名為精神疏導的實驗,想看看有沒有人能夠馴服得了這個危險的傢伙,其中也有阿梨沙。但是阿梨沙不像其他嚮導那樣急功近利,他喜歡和我聊天,聊第三自然的風土人情,聊歷史故事朝代變遷,聊潮流更迭人心向背……最初,我只覺得厭煩希望他閉嘴;後來慢慢被他講述的內容吸引,開始對新世界產生好奇;再後來,我甚至會期待他的到來,想快點聽到下文……這個發展是不是有點像一千零一夜的情節?」
「不怎麼像。」
白典依偎著自家哨兵,小聲嘀咕:「你又不是什麼阿拉伯暴君。」
「不是暴君,但至少是個危險分子吧。五年後,拿我當做素材的各項研究基本完成了。在阿梨沙和幾位友人的斡旋下,我終於通過了五年裡的第三十次精神評估,獲准離開懲戒機構。於是阿梨沙將我接回了由他掌握的聖堂,成為了一名護法侍從。」
「他的確幫了你很多……可這和矛盾的美德有什麼關係?」
「成為阿梨沙侍從的我,起初被安排負責維護外出布道時的安全和秩序。這項工作非常輕鬆,因為阿梨沙總習慣與人群保持一定的距離。那並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而是一種精神層面的疏離。就好像油與水天然不能相容,阿梨沙的視野也從沒有真正看向過大地上那些向他祈禱的信徒。」
「那他關注著什麼?」
「天空。」
衛長庚指了指頭頂。
下午三點,浮戲島上的空氣又濕又熱,是稍微動一動就能沁出汗水的程度。可是聽見這句話的白典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