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玠這麼多年苦心經營,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穩了腳跟, 一切都是從時鳴回來的那一刻開始變化的。
如今就連待自己最親近的皇祖母去世, 父皇都不願意讓他進去見皇祖母最後一面,而讓時鳴去。
這算什麼?
自己礙於禮制, 不能常伴皇祖母身側;但一有機會,自然一次不落, 著急忙慌去皇祖母那裡侍疾,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包括此次喪儀,也全權交由自己來辦。他夙興夜寐,生怕有什麼差池。
時鳴無非是去得比他勤些, 那也多是礙於臉面,至於什麼感情……真好笑,他就不信短短這段時間裡, 好好的庶母和幼子,能培養出什麼母子情深來?
承元帝此舉,難道不是實實在在地偏愛嗎?
李玠想不通。明明時鳴只是承元帝的幼弟,而自己才是那個親生兒子,怎麼承元帝反倒偏愛弟弟了?
承元帝確乎是偏愛。只不過李玠不知道的是,所謂的小皇叔,其實與他同輩。
「禮不可廢。你小皇叔與朕同輩, 乃太后子輩,自然優先。」
承元帝如是說。
這話堵得二人都沒脾氣了, 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反駁。
因為從名義上來看,確實如此。可時鳴卻知道,不一樣的。
承元帝就是借著輩分,大行偏愛之舉。但他不能說,說不出口。
李玠哪裡聽不出這是敷衍?按常理來說,確實子輩優先不錯。但八竿子打不著的子輩,和素日裡親近的孫輩,這種情況下,大多都是讓更親近的孫輩去。
禮制死板,卻越不過人情。況且,這樣的先例太多,以至於已經不算逾矩,而算一件心照不宣的習慣。
怎麼到承元帝口中又是禮制,又是逾矩了?
說到底,還是他不想,這才找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堵住悠悠眾口。
李玠暗暗咬牙,看向靈堂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甘與委屈。
事已至此,再者這畢竟不是什麼大事兒,在眾人眼中很快就揭過去了,只當太子悲痛過度,這才殿前失儀。
進了靈堂,時鳴語帶擔憂,忍不住提起: 「皇兄,太子殿下拳拳孝心,實在感人肺腑。我……」
「不必再提。」承元帝打斷他,嘆氣, 「太子尚且不夠成熟,藉此一事,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須知執政,感情永遠排在最末。他還是太心軟了。目前來看,還需鍛鍊才行。」
「是。」
時鳴心底泛起一陣冷意。
所以自己只是儲君的磨刀石。所謂偏愛,或許有過,或許也動過一些別的心思,但最終都不過是空中樓閣,建立在他的一雙瞎眼上,建立在他死去的娘身上。
說到底,沒有這兩樣東西,他和其他的棋子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