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聲音干啞難聽,混著濃痰一樣的嗬嗬作響,像個破鑼對著積滿灰的破鼓風機在轟轟地敲打著。
他的身體蜷縮扭曲,手腳胡亂在地上掃來掃去,尋死覓活地看不出半點人樣,五官更是因為軀體上的痛苦全部擠在一起了。
蘭笙因為他的哀嚎頓住腳步,餘光瞥見他扭曲的身形,之後他就將眼皮垂得更低了,像是用眼睛做了一次嘆息。
「剛剛我踢到了他的肋骨,可能斷了,警官,可以先送他去醫院嗎?等身體康復了在繼續裁判可以嗎?」青年平靜地詢問。
如果不是先前看過那段網上迅速傳播的視頻,警察小哥完全不會想到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居然是父子關係。
這賭i博、借i貸、嫖i娼的爹,祖墳上冒青煙養出這麼個出息兒子,怎麼到頭來還要這樣拉兒子下水的?
警察小哥搖搖頭,招呼另一位警官安排叫救護車。
「原則上都是可以先診治後查案的,他身上案子多,以後調查起來還要一段時間。我先帶你做筆錄。」
蘭笙進入房間後,謝逢歌一直守在門外。
他剛剛其實有點意外,因為如果換做是他自己,並不能做到那樣大度,會為一個一而再再而三,甚至聯合外人一起傷害自己的父親求情。
……是求情吧,雖然青年眼中是一片死寂的悲哀。
謝逢歌不得不承認的是,剛剛蘭笙落到地上那中年男子身上的眼神中,卻是讓他察覺出了一絲悲傷。
蘭笙是在和某種他曾經渴求的東西告別了。
那東西曾是謝逢歌年幼時也同樣渴求過的。
是父愛。
這次蘭笙並沒有掉眼淚,但謝逢歌心裡卻泛起更加濃郁的疼惜。
基於蘭笙父親種種傷害蘭笙的行徑,謝逢歌幾乎已經對他感到深深的厭惡了。但即便如此,當他察覺到蘭笙的悲傷時,還是指派了兩個人跟去醫院。
雖然那人活著也並不能為蘭笙帶來任何幸福,但如果因為這件事出了什麼危機的狀況,難免會讓他心軟的男朋友在作為一個兒子的心上感到不安。這是讓謝逢歌最擔憂的。
他在問訊室的門口煩悶地等待蘭笙,問詢結束,蘭笙一從門裡面出來,謝逢歌就忍不住擁抱了蘭笙。
警察小哥領著蘭笙在文件上簽了字,又簡單安慰了兩句,謝逢歌就帶著蘭笙回家了。
車上,蘭笙一言不發,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謝逢歌專心開車,沒有刻意去打擾他。
直到兩人到了家裡,謝逢歌躬身取蘭笙的室內拖鞋,蘭笙這才崩不住了似的,身體重重搖晃了兩下,而後被謝逢歌猛地護進懷裡。
「蘭笙?」謝逢歌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