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滿是荒蕪的沙漠與灰色焦土,亂石中零零星星的長著變異的乾枯雜草。
灼熱的暗紅色陽光將空氣都扭曲,破破爛爛的混凝土公路上行駛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車。
車子慢悠悠的,各種零件都像是從垃圾堆里撿出來拼湊完成,完全都是讓人懷疑它下一秒就會散架的狀態。
終於,在臨近垃圾堆時,車子罷工一般停在了原地。
在惡土上,一個流浪者有三樣東西永遠也不能失去,賴以生存的車與保護自己的槍,最重要的是麻痹自己的酒。
青年男人從駕駛座爬出來,大熱天還穿著合成皮夾克,裡面是花里胡哨的印花T恤,臉上戴著墨鏡,腦袋用灰撲撲的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整個人像有個什麼大病。
男人寶貝似的打開車的前蓋,一邊檢查一邊罵罵咧咧,「艹你媽的!你他媽的別罷工啊!」
沒有雲層遮蓋的烈日下,車子修了半天都沒修好,男人氣憤的踹了一腳車胎,「非得看我去撿垃圾你才高興是吧?破玩意,給老子等著,老子現在就去垃圾堆找點零件來修你。」
車子吱呀呀地叫。
於是男人踹完就後悔了,生怕把輪胎踹壞,仔細檢查一番發現沒問題才頹廢地嘆了口氣,把汗津津的靴子脫下來抖了抖沙重新穿上,端著槍,扛起後備箱的鏟子朝不遠處的垃圾堆走去。
*
安格洛終於在無盡的黑喑中睜開了眼睛。
鼻樑上的眼鏡顯示器不知道掉哪兒去了,身上滿是壓迫感,視線就像接觸不良的電子信號一閃一閃的。
胸腔肋骨被壓的死死的,呼吸擴張時很困難,肺部也因為這裡的空氣火辣辣的疼。
沒關係,和噩夢中的深海來比,可以忍受。
她呼出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呼吸到了垃圾酸臭與電子垃圾的機油焦糊味和金屬鏽化的味,並且空氣里還帶著沙塵。
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垃圾堆,可腦門上正中一槍,她該死了的。
這種傷勢,只要是個正常人類都活不下來。
皮膚發燙,像是過載的電器。
胸膛以下的下半身被壓廢了一樣,麻麻的,還有微弱刺痛感。安格洛懶得去想自己為什麼現在還活著,掙扎著用手臂刨開上方的垃圾往外爬,拖著殘軀,全憑一股求生的勁兒。
她還是公司反情報部主管時養尊處優,穿著西裝享受底層可憐蟲們的羨慕目光。結果現在還是待在垃圾堆的下場,手指甲上那些嬌艷的荼蘼和耀眼的藍鑽在扒垃圾的時候磨損得斑駁不全。
這年頭,嬌貴的東西都沒什麼活路,所以那些荼蘼還沒開幾天就到了該凋零的時候。
上方已經有微弱的天光,安格洛卻快因為力竭失去意識。
她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不是死於腦門上正中一槍,而是死於力竭。
好笑,真是操了。
垃圾堆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真他媽的晦氣,這堆垃圾是不是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