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端了茶盞,才撇開面上茶末,聽見這話也沒辯駁:「這不是怕你心裡想不通,早些同你說一說還有什麼路?如今不是什麼好時機,等福瑜再大些,你必然也考慮清楚了。到時不管是你自己生,還是另外抱養,前頭有人頂著,你還能放他過一段自在日子,等大些再管教。」
「你是裴家教出來的,又有哀家看著,還能教不好一個孩子?」
「可,」裴良玉猶豫片刻道,「我現在仍覺得福瑜還可再看一看。姑姥您說的,我再回去好好想想?」
「想想也好,」太后飲了茶,才道,「總歸你要常來長樂宮中了,等過些日子,哀家也不這麼勸你了。」
「哦?」裴良玉起了興致,「那姑姥要怎麼勸我?」
太后沒隱瞞,眼中甚至還泛起了別樣光彩:「為了家族孩子而生,怎麼比得過為自己而生,怎麼比得過權勢。」
「你是個聰明又有能耐的孩子,如今收攏了東宮三司,在東宮內院令行禁止,日後再繼續驅使尚宮局,難道就滿足了?」
當然不,裴良玉聽見自己心裡道。只要身份夠高,三司,甚至是尚宮局,又有什麼意思。新衣裳新首飾,玩玩鞦韆看看書,過一陣還好,但過得久了,也得出宮玩玩,調劑調劑。
「民間已開始重提女子無才便是德。從各家命婦入宮時的變化便可知,勛貴年輕一輩,不少人也有了這樣的想法。早遲一日,便會有人出這個頭,重提後宮不得干政。」
「手裡沒有足夠的權勢,你便不能將自己的話傳出宮廷。沒有足夠的權勢,當初汾陽王妃才敢欺上裴氏,為你草草辦了婚儀,改了婚書,假借你早嫁進了汾陽王府,以妻子之名為範文晏守孝。一年孝期變三年,甚至還想繼續留你餘生。」
「在你封了太子妃後,汾陽王府是怎麼做的?」
見裴良玉眼眸中漸漸浮起的複雜情緒,太后往裴良玉的方向湊得更近了些,幾乎是直視她的雙眼:「你願意做理直氣壯能對太子說不的人,還是做深深宮苑中,曲意逢迎,只能取悅男人為生的菟絲花?」
裴良玉深吸一口氣,平息了胸中因太后的話,而沸騰起來的情緒。
「姑姥您這張嘴,玉兒到現在才算是真正領教了。」
太后並不生氣:「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你是什麼心性,哀家心裡,明明白白。」
「當初你喜歡範文晏,那是屈才,如今你做了太子妃,世家崛起又近在眼前,天時地利占盡,你爹因為你當年之事,都棄了閒雲野鶴之心,成了世家入朝的第二人。你若先放棄了,哀家反倒要懷疑,當初是否看錯了人。」
等用過點心,太后也沒多留裴良玉,直接將她趕回東宮,好好想想去了。
裴良玉一路思考著回到東宮,才進長平殿,就看到了正坐在殿中看書,已經換了家常衣裳的齊瑄。
幾乎是下意識的,裴良玉掃了一眼齊瑄的外貌身材,如果按著姑姥的邏輯走,純談利己,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