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的面容被貧苦打磨得滿是風霜,幾乎把「軟弱可欺」四個字刻在了額頭上,然而提起段建風的時候,她的眼底卻爆發出了一陣令人心驚的恨意,淚痕分明。
唐如風把手裡攥爛的橙子扔進垃圾桶,抽出紙巾用力擦手,他眼眸低垂,唇瓣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和我們沒關係,以後別想了。」
唐如風覺得那個人根本不配活在他們的記憶里。
醫院是一個新生與死亡並存的地方,你可以聽見嬰孩呱呱墜地的嘹亮哭聲,也能聽見有人臨死時的絕望呼喊。入夜之後,病房靜得不像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連夢都是苦澀的。
唐如風用兩張椅子拼在一起,勉強湊了個可以睡覺的地方,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合眼,靠在椅背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只是夢境裡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那幾張臉。
「喂,你們這兩個乞丐趕緊離開我家,不許搶我的爸爸!」
漂亮的歐式花園台階前站著一名大概五六歲的小男孩,他面容可愛,衣服乾淨昂貴,手裡捏著一塊鵝卵石,直接往台階下方站著的女人和男孩砸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名小男孩的額頭。
「噹啷——!」
碎石彈開,重重砸地,帶著一個六歲孩童沉甸甸的殘忍與惡意。
「如風!你沒事吧?!」
那名女人驚慌失措捂住了小男孩的額頭,眼見鮮血流出,頓時慌的不能自抑,她對著緊閉的屋門裡面急切喊道:「醫生!!快打電話找醫生啊!段建風!你還要不要你兒子的命了!」
烈陽當頭,隔著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看見別墅內的情景,一名面容精緻的女人正伏在沙發上低聲哭泣,西裝革履的男人在地毯上煩躁踱步,幾次彎腰去哄她,卻都被女人狠狠甩開,爭執間隱約聽到「離婚」這種字眼。
很顯然,他們根本顧不上門外的鬧劇。
外面抱著孩子的女人哭得愈發聲嘶力竭:「段建風!你到底是不是人!你爹媽都快病死了,就躺在床上等著你回去看最後一眼呢!不然我死也不會來找你的!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是不是!」
「段建風!你趕緊給我滾出來!你這個畜生,我在鄉下累死累活種地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找小老婆找得心肝都沒了!」
台階上的小男孩聞言噔噔噔跑下來,重重踢了女人一腳,憤怒喊道:「不許罵我媽媽!你才是小老婆!你們全家都是乞丐!」
他話音剛落,只見原本縮在女人懷裡的男孩忽然衝出來,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明明額頭血跡未乾,清秀的臉上卻寫滿倔意,像小獸呲牙:「不准你欺負我媽媽!!」
兩個小男孩瞬間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鼻青臉腫。於是整整六個小時都沒踏出過屋門的男人終於沖了出來,他一把掀開那個年紀稍小些的,抱起地上哭嚎的兒子焦急詢問道:「阿陽,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