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清深呼吸幾次,終歸用心理醫生教的辦法克制了念頭。他腰間疼得厲害,片刻才遲緩地挪回去,「那吃個飯總可以吧,是你答應過的。」----褚晏清成功論證了拆屋效應。先提出一個非常過分的要求,接著再提正常些的要求,對方更可能願意讓步。
程醒言留下跟他吃飯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程醒言是刻意和他保持生疏,褚晏清則是要分出大半精力來控制舉止,以免表現出明顯的焦慮態。他嘗不出食物正常的味道,胃裡也難受,食慾自然變得很差,每吞咽一次喉嚨都在發痛。幾次冷汗已經落到鼻尖,褚晏清快速用紙巾擦拭乾淨了,好歹沒讓對方開口問他什麼情況。
程醒言大概不想欠他的冤枉債,晚餐結束後又幫他把碗碟洗了。褚晏清也沒攔著,有些跌撞地去床頭櫃翻止痛片,順道將臥室門上了鎖。
腰背的骨頭深處仍在陣陣刺痛,隨著他半跪下來,疼痛又有往腿骨蔓延的趨勢。褚晏清疼得狠了,又在頭暈目眩,床頭櫃的檯燈光線並不夠用,翻找許久卻找不見熟悉的藥物,索性有些煩躁地將整個抽屜拖拽了出來。
抽屜角砸在地板的聲響讓心臟劇烈抽動片刻。褚晏清下意識緊繃起脊背,心悸幾乎要將清醒意志啃噬乾淨,耳邊只剩胸腔里混亂的心跳聲,聲響如暴雨敲擊著脆弱的鐵皮屋頂,雨水隨時可能會傾塌下來,壓抑在胸腔里,呼吸變得格外艱難。
有一瞬間他產生了瀕死的錯覺,直到聽見程醒言隔著門叫他的名字:「褚晏清。」
褚晏清感覺有細微的電流通過身體,並不疼,頭腦終於清明了些許。
「褚晏清。你沒事嗎?」程醒言又叫了一遍。
褚晏清動了動耳側,幾乎要衝去拉開門將程醒言緊抱在懷裡,卻自知現在冷汗涔涔的樣子太過難看,強行克制著沒有發出新的動靜,「沒。放劇本的文件夾倒了,我在收拾。」
「冰箱上的……照片,我給你重新訂上去了。那我先走了。」
「你先走吧。」
褚晏清聽見對方出門的聲響,方才起身去衛生間沖了把臉,想辦法將胃裡擁堵的食物傾倒乾淨。他雖然總是死皮賴臉,拿這病那病的向程醒言討要關心,但不太想在對方面前吐,每次都會弄得很髒,他獨自清理乾淨就好。
況且兩人分手前因為這茬鬧得並不愉快。那時他只要白天工作強度上去了,夜裡必然胃疼到失眠,卻不清楚消化道不適其實是焦慮症的軀體化反應,就跟程醒言膩歪說生病了想見對方。
程醒言專門請了假從劇組趕回來陪他,去醫院卻沒查出來他腸胃有什麼毛病。程醒言倒沒說「別裝病騙人」之類的難聽話,當晚買紅眼航班走了,褚晏清也識趣,沒再拿胃疼的事打擾過對方。
褚晏清吐得格外辛苦,遲遲直不起腰身來。絲毫未消化的食物和胃液混雜著湧出喉嚨,喉間灼燒般疼痛。到後來五臟六腑都已經吐空了,上腹部只剩單薄一層血肉,噁心欲仍然止不住,恨不得把胃脘也翻個面嘔出來。可以清晰感覺胃裡在擰痛,毫無規律地絞作各種形狀,連帶上腹間一片肌肉都不正常地緊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