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清終於明白對方是要借傘,「辦公室有備一把傘,我去給你拿。」
「你等一下。」
程醒言拽住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背。
褚晏清心臟過速抽動著,湧起生理性的反胃感,無暇回應對方的觸碰。他擔心如果程醒言拿不到傘,就會因為失望再也不想見他,所以他必須找到。儘管這種擔心實在毫無依據。
程醒言正握著他的手臂,很快察覺他在輕微地發抖,「只是幫你看看傷口,不至於這麼緊張吧。你最好別是發燒燒迷糊了。」
褚晏清執著於傘的問題,「我先把傘拿給你,需要再找一會,你別著急走,行麼?」
程醒言越發困惑了:「我沒有著急走。」
褚晏清最後在儲物櫃裡摸到一把摺疊傘,心臟終於沉甸甸地落下來。
就像每次焦慮症發作過後一樣,精神和身體都快被疲憊感摧垮。褚晏清已無力控制舉止,弓身跌坐在桌旁,深深吞吐幾次濁氣,上腹好像被洶湧的胃酸燒了個破洞,疼得厲害,他不得不咳嗽起來。
程醒言在安撫他的脊背,動作和語氣都很輕,「褚晏清,你就只有這一把傘是嗎?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褚晏清良久才理解他的意思,「我今晚還有會議。」
「生病的人不能加班,馬克思說的。」
「馬克思是影視出品人嗎。」
「馬克思是給你做核磁的醫生。前些天是我同意你出院的,你下次檢查如果又很難看,馬醫生還要順便罵我一頓。」——程醒言拿走傘,先去附近的藥店買了冰袋和燙傷膏。他再次折轉回來時褚晏清仍在分揀報廢的文件,看起來不太直得起身,從脖頸到指間都蒙了層病態的蒼白。
程醒言打心底里認為褚晏清難懂,甚至直到兩人分開前他也沒真正理解對方。比如這人對工作有種近乎強迫的完美主義,但並非發自真心的熱愛,除非解釋為自虐情節,否則他實在說不出緣由。
好在褚晏清這時候還算聽話,任由他給手背上的燙傷冰敷塗藥,一動不動的配合著。但那處燙傷處理並不及時,紅腫已無法短期內消去。
褚晏清也只有這一會還算聽話,剛塗完藥又要用受傷的那隻手來牽他,程醒言要求換隻手,順勢將對方帶出了辦公室。
打車軟體顯示前方排隊還有數十號人,兩人在產業園門口撐傘等待。傍晚天色沉暗,大雨好像細碎的月光,但這月光是有實感的,不斷激盪著頭頂同一片黑色雨傘。
傘面不算寬敞,褚晏清本就離他很近,不知何時已從他身後些微傾倒下來,發燙的額頭深埋在他肩窩裡,喘息聲比天際降落的雨聲更沉重。程醒言撐傘的動作晃了晃,很快有飄雨沾濕褲腿,他連忙佇直了脊背,讓對方倚靠得更穩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