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和咖啡液都沒能救活疲憊的神經,頭疼持續到他上會時候。萬幸在座的幾位董事也是臨時收到周末開會通知,沒有比他清醒到哪去,待褚晏清匯報結束,也只按照公式詢問他幾句後續打算怎麼解決,是否需要公司提供支持,真不知道是見慣了臨時鬧撤資的資方,還是格外信任他做製片的能力。
他本以為今天算糊弄過去了,眼見著做會議記錄的秘書都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其中一位資歷頗深的老董事卻福至心靈,把思緒從高爾夫球場拽回來了,問他:
「我疑似還有點印象,前些年公司是不是給你停過職?也是因為項目出問題嗎?」
褚晏清太陽穴跳痛了一下,「是。但這似乎和今天的議題沒有關係。」
「是拍攝行程安排得太緊,鬧出死人了吧。」
「那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當時該開的檢討會都開過了,復職之後我也完整接手過個兩三個項目,最後票房都比預期要高很多。您沒必要擔心我會再次失職。」
「只是剛好想起來了而已。」對方撓了撓後頸,自覺會議室氣氛降至冰點,又換了副輕鬆的語氣,「再說目前情況沒那麼嚴重,搞砸了也不會給你停職,最多換人而已。你自己回去再掂量掂量情況,如果覺得搞不定,我們就儘早換更資深的製片人來做。」
「我說過我會想辦法。就下周吧,我拿一個可行的方案出來。」褚晏清語氣不敬,在他看來換人和停職是同等嚴重的後果,「導演和幾個資方是我找來的,項目預算和開支也都是我在做,您現在覺得換誰比我更合適?」
那董事大抵也早有聽聞他不是好惹的主,但幹這行能成事的都不怎好惹,對方反倒退讓了一步,「當然沒有誰能比你更合適,只是你萬一走進死胡同了,我們還是得以項目為先……行吧,那下周末再看看情況。」
會後這撮有錢有閒的又在商量去哪小聚,仿佛這才是今日的大頭任務。褚晏清客觀評估自己沒法再喝,胡編亂造一通理由拒絕了,獨自回辦公室處理下個月的預算表。
工作進展並不順利。宿醉加焦慮復發給身體帶來的損傷是顯著的,他很快覺得讀不下去任何報表,那些數字糊在眼底變成密密麻麻的蟻群,他不得不閉目養神片刻。
疼痛在黑暗中繼續撕扯跳動著,但疲倦的神經已無力承受任何折磨,頭腦里昏漲得狠了,褚晏清遂決定去茶水間沖泡今日的第二杯速溶。
這顯然也是個錯誤的決定,心悸感在他俯身時後知後覺地抽拉起來,強烈的耳鳴在某一瞬間貫穿了頭腦,剝奪了意志,待他重新回過神時,身體已在不受控制地下跌,他只勉強撐住了桌台邊緣,還是晚了一步,咖啡液救不回來了,潑了大半杯在桌台上。
褚晏清有段時間沒經歷過這樣嚴重的軀體症狀,恐慌感從脊椎末端森然纏繞上來。他用掌根抵了抵左胸口處的抽痛,盡可將一截截錯亂的呼吸調整正常,方才抽紙清理桌面的狼藉。
「你昨天熬夜到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