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聽見房卡刷開門鎖的提示音。接著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叫他的名字,而他是已沉入水底的人,怎麼也聽不真切。
聲音漸漸湊近了,一點點洗得清晰起來,「褚晏清,你知不知道酒店隔音很差,我在隔壁聽見你一整晚上都在擾民。」
褚晏清仍處於迷濛中,剛啟齒便嘗到喉間刺痛的甜腥氣息,發不出聲來。
「我看過新聞,如果把醉鬼一個人扔下,醉鬼出事了那陪他喝酒的一桌人都逃不開責任。」程醒言嘶了一聲,好像在細細摸索他身上的被褥,接觸感將他的意志往軀體裡拽了拽,「你後背全都濕透了,跟上次在劇組裡一樣……又開始胃疼了嗎?」
褚晏清終於啞聲道:「沒有。你先出去吧,我現在需要睡覺。」
他緩慢翻身過去,背對著程醒言將自己裹得嚴實,只有這樣才感覺安全。沒有人能看見才是安全。
但程醒言這次非就不聽,從他身後將手臂探進了被褥里,觸/碰到他的肩頭時先是一怔,接著往他上腹間摸/索過來。褚晏清渾身僵硬著,只感覺有某種乾燥的溫暖將上腹裹起來,對方還在循著掌心下的痙攣慢慢揉著,想要將他胃底的絞痛點完全覆蓋在那片溫暖里。
褚晏清幾乎要產生時間倒流的錯覺,仿佛兩人從沒因為他這精神問題分開過。直到聽見程醒言問:「很疼嗎,你一直在發抖。難受就應該少喝酒為妙。」
褚晏清這才發覺自己左半邊肩胛骨正莫名地顫抖著,但無關疼痛,其實是與混亂的心跳節律相連通的。他想要停下來,卻怎麼也無法控制這種駭人的軀體反應,甚至想到要吞幾粒已戒斷的藥片應急,最終也只能有些驚慌地搖頭否認。
程醒言總算離他遠了幾步,好像是去燒熱水,他在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音里稍覺鬆懈,對方又再次折返回來。
程醒言這次嘗試想把他半抱起來餵水,褚晏清幾乎全身心地抗拒著,一番搖搖晃晃的折騰令他腦仁里暈得更狠了些,胃脘連通著咽喉一併劇烈收縮起來,他必須將對方抵擋在半隻手臂外的距離,衝著床邊的垃圾桶急促嘔吐起來。
經過前幾輪的折磨,上腹里已徹底清空,儘管他費力聳動著脊背,也什麼都沒能再倒騰出來,只徒勞地窩在床頭乾嘔。
他能想像到這場面看起來又髒又狼狽,但程醒言似乎完全不介意,只稍稍愣了愣,便收緊手臂,將他越發穩當地抱在了懷裡。
程醒言開始哄他喝些溫水緩一緩,褚晏清吞咽困難,在昏沉中斷續喝下小半杯。抵著程醒言肩頭時他有些擔憂會吐在對方身上,而程醒言在給他有規律地順著胸口,胃裡抽動的尖刺被熨得妥帖,連折磨許久的噁心欲也緩慢消停下去,所以他擔憂的事並沒有發生。
「你心跳很快。」程醒言輕聲道。
「是嗎?是因為有你在吧。」褚晏清佯裝無知,含糊答道。
程醒言見他神情清明些了,才弓身去拿他放在床尾的鞋,「你先穿鞋,我帶你去醫院。」
褚晏清心臟猛然一窒,在這時的恐慌感涌到了頂峰。去醫院?怎麼可以去醫院?會不會收到和前些年一樣過分樂觀的檢查單?然後再重演一遍分手?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