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燃著團詭異的藍色火焰,靠得越近,越是寒意刺骨。褚晏清在頭暈目眩的混沌中摸索回意志——僅僅是一縷模糊的意志,眼前的漆黑覆蓋上了層憑空出現的雪花點子,耳邊也儘是來歷不明的嗡鳴,視覺聽覺都嚴重受限。
夢中的火焰就在他胸腔里燃燒,渾身發冷。他憑經驗判斷,體溫恐怕已經燒到了38.5℃往上,必須要找些藥吃。可脊背和胃裡的疼痛完全混作了一團,分不清到底哪裡疼得比較厲害,細密的疼痛如同穿針,將骨骼和血肉的間隙縫得很死,僅僅直起身也格外困難。
褚晏清第一反應是茫然,他開始檢討自己最近造了哪些孽,偏偏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確實連續喝了幾天,但有意控制了量,每天夜裡回酒店時頭腦都很清醒。他也確實超負荷運轉了幾天,但這回脊柱炎發病算不上嚴重,只需吃藥就能控制……
他答應程醒言要儘早回去,去醫院太耽誤時間,他寧願靠退燒藥和止痛片救急。疊加的藥效令他短暫活過來了,只有上腹里殘餘幾絲疼痛的餘燼,他趁此機會將手頭的安排收了個尾。
晚餐當然沒敢喝酒。可是傍晚又開始發燒,作為對他拖延病情的報復,這回退燒藥也不好使了。高熱導致疼痛從骨骼蔓延到了肌理和臟器,身體沒有哪處好受,仿佛是被塞進攪拌機里打成了糊狀物。稍微晃蕩幾步,就能吐個痛快。
最要命的是,程醒言當天沒有給他打電話。
褚晏清無法入睡。等待到夜裡零點,他開始無意識地緊捏手機的金屬軀殼,直至指骨發白,指間傳來明顯的痛覺。
照常理而言,對方忘了給他打電話,他給對方撥過去就好了。他偏偏篤信發生了什麼可怖的變故,一通電話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會讓他接到某個早能猜想到的噩耗。——
「所以你女朋友又在出差?」
「沒辦法,剛好就撞上了。就是這麼巧。」
就算情商再著急,程醒言也知道這種大事要等待合適的開口時機。假如剛進門就送父母一個出櫃大禮包,恐怕連今晚都活不過去了。
趙春桃見他又是單獨回家,倒表現得意外的平靜,「微波爐里有晚飯。你爸還在醫院守著,你吃完也去看看吧,順便給他帶一份飯。」
程醒言連續幾天都充當優秀外賣員,負責給程父送晚餐。
這天他不僅完成了常規配送任務,而且自行增添了一份車厘子和一份草莓。
但父親看起來食欲不振,連晚餐都沒吃上兩口,他買的水果統統分給了表妹程羽綺。小姑娘剛結束考研初試,學分又已經修滿,當下正賦閒在家,每天都往醫院跑。
程醒言不敢對上父親眼底的血絲。他的胸腔仿佛呈現出透明狀,對方只需簡單掠過一眼,就能摸透裡邊藏著的秘密。他只好選擇拖延:「爸,你先回去睡吧,今晚我守在醫院。」
程父勉強笑了笑:「你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再不行晚上也還有護工。」程醒言向父親打了包票,「而且我的陪床經驗是相當豐富啊。……因為我有個室友身體不太好,我經常陪他住院。」
只要見到小輩們,老爺子精神就還比較飽滿。前幾日能在程羽綺的指導下玩幾盤開心消消樂,現在手上扎留置針了,只好通過轉發群聊消息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