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醒言有段時間沒有吭聲。褚晏清已挑選出一組合適的照片,準備更新到程醒言的帳號上,對方忽而將兩隻耳機都摘下來了,轉身面朝向他,認真道:
「褚晏清,跟我聊聊你媽媽吧。」
褚晏清擁有一流的危機意識,全憑本能就豎起了防衛機制:「葉競遙到底跟你說什麼了?」
程醒言偏偏不回答,只靜靜地注視著他。而這目光過於灼熱了,將形成阻礙的衣物和皮膚都燒得通透,剩下兩顆明明白白的心臟。兩人距離比在浴室里還要更近。
褚晏清問:「你想聽什麼?」
「你想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我沒有想說的。」
程醒言主動開口:「你媽媽走了,那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如果有達到更好結果的可能性,但他沒有做到,那該就是他的錯。褚晏清在心底回答。
但今天本來是愉快的日子,他不想在收尾時刻將砸碎這種愉快,於是翻身往臥室外走去,擅自結束了對話:「我都快忘光了。別問了,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我的心理醫生,你現在的義務只有陪我睡覺。」
程醒言在他身後挽留:「我想去看看你媽媽。行不行?你帶我去吧。」
所以在褚晏清和程醒言父母見面之前,他先帶程醒言見了自己媽媽——在墓碑前見了。
程醒言在墓碑前放了一束新鮮的百合,褚晏清又把對方往前推了推:「媽你就安心地去吧,我騙到了新的倒霉蛋養我,以後我不會流落街頭餓死凍死病死的。」
程醒言脊背侷促地僵著,「你平常都是這樣和你媽說話的?」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你快跟我媽發誓,說你特別愛我,永遠都不會把我扔出去死掉。」
程醒言望向他的目光寫著懷疑,褚晏清也識趣地閉嘴了。
當然不是。玩笑必須建立在氣氛放鬆且相互尊重的基礎上,他不會和母親開玩笑,因為他從沒享受過輕鬆的時刻。至於尊重,他們連理解對方都做不到,更不要提尊重。
成年以前是他理解不了母親,為什麼母親時而說他是自己唯一的盼頭,沒了他自己就不能活下去;時而又說她這輩子都是被他毀了,她真想殺了他。成年以後是母親理解不了他,為什麼他總是在發火和臭臉,對她的一切行為都表現得很沒耐心,也拒絕提起有關他自己的任何事情。
褚晏清自討沒趣,「不說算了。我們早點回去吧,現在從墓地回市區起碼堵車三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