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到,他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來這裡練習。
邊亭有理由相信,不能走路這件事,對靳以寧而言其實是一個毀天滅地的打擊,他的內心裡,絕對不像面上表現出來的這麼雲淡風輕。
光鮮靚麗的外表下,掩藏著他幾乎崩潰的內心,比如那次在瑜江里的時候,他是真的決定去死的。
「發什麼呆?」靳以寧注意到邊亭抱著藥箱怔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邊亭拉回跑偏的思緒,他知道自己不該去共情靳以寧這樣的人,但是那一刻,他的心,真真切切地因為他,難受了起來。
奈何邊亭不是一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在陌生情緒的衝擊下,他說話的語氣更加生硬,說出來的話也愈發不中聽。
「康復需要一個過程,不能急於求成。」邊亭半跪在靳以寧身邊,闔上藥箱,抬眼看著他,「你再怎麼訓練,短期內都是不可能好起來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和我說實話。」靳以寧滿臉新奇地回應邊亭的目光,聽他這麼說,他並不生氣,反倒樂了起來,「所有人都告訴我,很快就會好的,讓我不用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邊亭不以為意,繼續大放厥詞,「有什麼不敢說,就算你的腿徹底廢了,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要你願意,你的人生也會比絕大多數人過得好。」
「你說我的人生比絕大多數人好…」
不知邊亭的哪句話觸動了靳以寧,靳以寧停了停,問他,「如果有一天,也讓你過上我這樣的人生,你願不願意?」
邊亭被問住了。
他願意嗎?有錢有權,但是有可能一輩子都被禁錮在輪椅上。
而且他覺得,靳以寧這個問題里的含義,沒那麼簡單。
「行了,不想不可能的事。」
見邊亭沒有說話,靳以寧輕飄飄地就把這個話題帶過了,「勞駕,搭把手,幫我把鞋穿上。」
說到這裡,靳以寧抿緊嘴唇,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表情一松,坦誠地說道,「我沒力氣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這是靳以寧第一次主動要邊亭幫忙,也是他第一次承認,自己並不能輕鬆掌控眼前這樣的狀況,有許多力不從心的時候。
邊亭的唇角露出了一點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笑,他放下藥箱,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鞋,回到靳以寧身邊,認認真真地幫他把腳放進鞋裡。
「以後你想加訓,不要一個人來。」邊亭正幫靳以寧繫鞋帶,低著頭說,「可以叫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