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昭獄傳來消息,錢彬在獄中自裁了。臨終前留下僅有四個字的血書——奸臣誤國。
沈扶看著那份血書,面無表情,隨手將其扔進了炭盆里,隨後起身準備離開,似乎什麼事都未曾發生。
剛剛走出文華殿,卻見內閣首輔向漣正站在殿前。
沈扶望著他片刻,隨後走上前去,行了一揖:「見過老師。」
向漣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沈少師,如今你我為同級,不必再向我行禮。」
沈扶面不改色,道:「學生執弟子禮。一日為師,終不可廢之。」
向漣目光肅然:「哦?沈少師還認向某這個老師?」
沈扶:「老師何出此言?」
向漣:「你等步入朝中第一日,向某就曾說過,為官者,上正其品,下正其行。現在,向某倒是要問問,沈少師如今所做作為,可還當得起這幾個字?」
「學生奉公如法,為陛下盡忠竭節,不知做錯了何事,引得老師動怒。」沈扶說。
「錢彬是你同門,無端被你下獄,如今自戕於獄中。」向漣緊盯著他。「你難道就沒有一句解釋嗎?」
沈扶依舊神色不驚:「錢彬此人,勾結豪紳收受賄賂在前,驚擾聖上靜養在後。被學生警告一番過後,仍不知悔改,竟蠱惑其他幾名官員聯合請奏藩王入京,此有違大晟祖制。此外,先前,學生派玄羽衛前往松江府,探查錢彬受賄證據。他聽到風聲,畏罪自戕,難道老師不分青紅皂白定要將此事歸咎於學生嗎?」
向漣:「如今並無實證,沈少師就已經定罪於他人了嗎?」
沈扶許久未言,沉默片刻,方才道:「學生效忠於陛下,並不認為有哪裡做錯了。」
向漣長嘆一聲,說:「你效忠的應當是大晟,是江山社稷。陛下病重多日,久不臨朝,而你沈青硯卻反對景王殿下回京,難道你當真想一直這般把持朝政,你想當攝政王不成?」
「學生從不曾作此想。」沈扶蹙了眉,抬眸直視著向漣。「先前陛下親征北境,率領燕梧鐵騎打退北涼蠻夷,為大晟立下汗馬功勞。如今聖體抱恙,老師卻一心扶持景王殿下,敢問——居心何在!」
四目相對,師生二人互不相讓,來來往往的官員越來越多,卻都遠遠地避在一旁,以免殃及池魚。
最終,向漣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青硯,你曾是東宮輔臣,景王殿下是先帝嫡脈,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那陛下呢?」沈扶蹙眉看著他,「陛下也是我的學生,他從不曾做錯過什麼!」
向漣仿佛已經不想再多言,聲音里仿佛也添了幾分疏離:「青硯,看在師生一場的份上,向某最後再送你一言。古往今來,攝政之臣從來沒有什麼好下場。你執意如此,莫要後悔。」
沈扶閉了閉目:「多謝老師告知,只不過時至今日,學生早已不在乎什麼身後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