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拆穿她,只是問她。
「你要控告誰。」
她寫訴狀是想控告誰。
山村夜晚寂靜,燈火幽微,時暗時亮。
少女垂眸,一雙黑瞳在燭火的照耀之下恍若珍珠,璀璨亮眼,楊水起聲音柔和,卻帶著說不出得堅定,她說,
「我要控告聖天子。我寫訴狀,不向衙門,不向朝廷,我要向天下人,控告他的惡行。」
楊水起看著趙萍安道:「煩請你能幫幫我,將這份訴狀,傳出去,傳去天下人的口中。」
不同於蕭正的控訴,楊水起她要讓景暉帝日日難寧,夜夜難寐,她要他一想起這份訴狀就叫苦連天。
第六十九章
趙萍安拿來了紙硯遞給她, 她還在道:「主君不正,可卻人人不言。就該這樣的,他這樣的人, 憑什麼什麼好日子都叫他自己過了,就早該有人去說他了的。他顧著自己修仙,百姓子民倒是都不曾管,算什麼主君。你寫,寫完了給我, 我想辦法幫你散出去。」
她不知道楊水起要寫些什麼, 但她要做的事情,趙萍安若能幫,自然會幫。
楊水起接過了紙, 準備開始研墨, 卻聽陳萍安道:「我來幫你。」
楊水起的手頓了頓, 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拒絕。
她接過了趙萍安遞過來的筆,挽起衣袖, 開始著筆,她神色認真,眉眼專注, 握著筆迅速在紙張上寫著什麼。
趙萍安一邊為她研磨, 一邊看著她手上寫的東西。
清秀的字跡,就如她這人一樣。
「無官無名無家之人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古老子有言,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 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下, 侮之。」
意為,最高明的君上,民眾只知他的存在;而次一等的君主,民眾尊重他,讚頌他;再次一等的,民眾害怕他;更次一等的,民眾輕視他,侮辱他。
「私心以為,陛下在子民的心中,當為太上,畢竟民眾只知。但下知有之,不因家國乾淨,不因萬世太平,不因天下為公,更不因民眾甘心臣服,只因陛下,一意玄修。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棄民於不顧。民眾知之,卻不敬之,不知陛下敢認太上乎?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反侈興土木。二十餘年不早朝,綱紀馳矣。」
像景暉帝這樣的帝王,只存在於世人的口中,在老子的論說中,他為最高明的主君,但他敢認下嗎?憑他棄萬民於不顧,憑他的厚顏無恥?
他敢去認嗎。
「因私心而玩弄官吏,因私心而迫害天下之人,人人識錦衣衛卻不識《大啟律》。普天之下皆為主君之子,主君反棄天下子民不顧。」
「民脂民膏刮之不盡,宮中用度無所節制,土木大興,生民受難,君不君,臣不臣。」
「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
楊水起寫字速度越來越快,挽著衣袖,一點又一點地將景暉帝的惡行寫下,可不知眼中為何淌起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