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下回,定要喚醒我,不想再錯過,你我還有一場春色滿園未曾觀賞……”
崔拂衣卻是給他餵完藥,低頭輕輕吻了下應缺唇瓣,“下次,必不會忘。”
這個下回,便從紅梅尚未凋零,等到了桃花盛放枝頭,滿樹緋紅。
時隔數月,應缺難得再見到外面的天空,仿佛過去許多年。
然而轉頭看去,卻見久久正安靜躺在搖籃里,不過是剛剛學爬的年紀。
曾經被二人用來玩笑的虎頭帽已然歸了原有主人,然而再過數月,那帽子尺寸便會不合適,只好將其束之高閣,無人知曉它曾經有過什麼故事,又擁有多少回憶。
春風溫柔和煦,卻仍是讓應缺喉間發癢,“咳咳……”
未能忍住的輕咳,只要一開始,便再難輕易停下,他便如這般間或咳了好長時間,有丫鬟送來溫水熱茶,卻都被他拒絕。
還是崔拂衣從懷中摸出一塊方糖,餵進應缺嘴裡,甜意壓住了喉間鐵鏽味,應缺握緊手中錦帕,闔眸微笑,“還是夫人懂我……”
崔拂衣卻不願承認這本事,只靠在他身側,享受片刻安寧。
假裝不知道從前常常消失的錦帕,也不知應缺唇齒間的猩紅。
他閉上眼,闔著眸,假裝自己是個瞎子。
糖塊在口中緩緩融化,將那鐵鏽味也帶走,只剩下無盡甜意。
仿佛一場漫不經心的騙局,拙劣的把戲,卻能讓人心甘情願入局。
“夫人,我想吻你……”
當呼吸交纏,當唇齒相依,當那滴不合時宜的淚垂落在應缺眼瞼,未等崔拂衣伸手擦去,卻見應缺微微一笑,“這一回,真是甜的,不騙你……”
崔拂衣凝望他半晌,終是緩緩闔眸,靠在應缺肩上,聲音輕得仿佛微風拂過,“我知道……”
他從未騙他,只是他心甘情願被騙。
春光明媚,應缺喜歡這份明媚,似能帶來勃勃生機,那是將死之人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只要他醒來,只要是白日裡,只要天氣晴好,他便會讓人將他搬來院中。
事到如今,已無人會違逆他的意願,便是薛府醫也不曾。
可惜他醒來的時間越發稀少,從兩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似乎過渡得並不算久。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哪一次睡著,便會一睡不醒。
然而他有久久陪在身側,更有崔拂衣寸步不離,便是隨意一次睡去,也是最大限度的滿足。
他與崔拂衣看過繁花盛景,賞過花開花謝,聊過天南海北,暢想過久久長大成人時的模樣。
他們說了許多,也仍有許多可說,卻又無需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