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還有一條狗,和一縷風。
小土狗已經很老了,老得應缺覺得對方也活不過自己,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他還要費心幫這條狗找地方養老,畢竟人類養狗都是從小養,沒有養老的。
春風拂過山間的墳頭,一抹抹青色便從泥土與石縫中冒出,來年又會遍布整片土地。
應缺瞧了又瞧,才開口道:“等我死了,才不要堆墳立碑。”
久久悠悠道:“說得好像你看得到自己死後管的了死後似的。”
應缺神色不變:“我是管不了啊,所以我說的是我期望中死後的樣子,至於實際上是什麼樣,關我什麼事?”
久久:“……”它快被繞暈,只能說精神勝利法萬歲。
應缺一向是個十分想得開的人。
春風卻想,那樣的話,他就看不見應缺了啊。
應缺已經好些年沒騎自行車了,但家裡依然還有一個庫房,用來存放應缺以前買的自行車,從舊到新,各式各樣,唯一相同的就是它們身上都有屬於時間的痕跡,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看著那些痕跡,仿佛能窺見很久很久以前,應缺在這世間走過的歲月。
應缺徹底收拾了一遍家裡,發現了許多類似這樣的雜物,都是一些應缺懶得丟,不想丟的,如今都成了難以處理的舊物,像過去數十年,烙印下的種種記憶,經年已過,卻仍揮之不去。
看著這些難以處理的東西,應缺幡然醒悟,“我為什麼要為難自己?交給別人就好了嘛。”
便宜弟弟就是這麼拿來用的,感謝爸媽,給他生了個好工具人。
這麼一想,應缺乾脆將庫房一鎖,假裝裡面什麼都沒有。
坦白來說,應缺並不怕死,但他不喜歡老,老到跑不動,老到一陣寒風就能吹得他身體不適。
當味覺逐漸退化,甜食也不再那麼美味時,他覺得無趣極了。
細細算來,應缺活到這個年紀的世界算比較少的,頂天也就兩三個,上一個他待在虛擬世界裡的時間遠高於現實,並不算難過,感觸遠不如如今。
冬天是最難過的,家裡雖然有空調地暖壁爐,有各種取暖設備,但老到每天幾乎不動彈的小土狗,依然在一個尋常的夜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應缺將它葬在了後山上,和他送走的其他人一起。
從山上下來,除了一個沒有身體的不孝子,應缺又成了孤家寡人,這回連春風都沒能陪著他。
蒼茫的白雪淺淺覆蓋著大地,撒下片片孤寂。
久久還想著要不要多和宿主說說話,好歹關愛一下孤寡老人。
然而第二天應缺就在家裡烤起了紅薯,差點把家裡點燃,用實際行動證明有的人就算只有一個人,也絕不會安安分分,孤苦無依。
倒是他跟匆匆趕來的鄰居道歉道謝的樣子看著可憐兮兮,讓人捨不得怪罪。
等人一走,又立馬恢復本來面目。
一個人嘀嘀咕咕,“我就是眯一會兒,怎麼就睡了一下午呢?”
他可憐的烤紅薯,徹底成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