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陸隨把他抱坐起來,自己給楚荊當了坐墊,才後悔自己生的那頓氣來。
又是墜崖又是落水,他早知楚荊這身體定是會生病的。
陸隨握著他冰涼的手,小聲道:「哪裡疼?」
後背終於不是冷硬的石壁,楚荊稍稍好受了些,語氣里難得的軟了下來。
「全身都疼。」楚荊瑟縮著往陸隨懷裡鑽。
陸隨輕撫他的後背,如哄小孩一般,道:「乖,很快就不疼了。」
楚荊嗯了一聲,轉而陷入了又一個夢中。
「別……殺我」
「別殺我!」
滿院都是屍體,被活活餓死的,被打死的,地上都是他最熟悉不過的人。
被扔在亂葬崗上的人死不瞑目,有人被一劍貫穿,胸前的血濺了他一身,卻還在喊他快逃。
一路上都是追兵,好累,我跑不動了。十三年前——他已經在這暗道躲了兩晝夜。
暗道內一片死寂,外面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能讓他擔驚受怕。
不知道追兵離開了沒有,兩日來總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腳步聲,有時是馬蹄聲踏過,有時是甲兵去而又返,孩童的哭聲連綿不絕。
缺水缺糧,從山坡上滾下來又摔傷了腿,他如今是動彈不得,想逃跑也無處可去了。
他靠著牆坐在地上,冰冷的牆面滲入森森寒意,他連蜷縮著取暖的力氣也沒有。
是餓死還是凍死呢?
眼皮很沉,可是他不敢睡去,手臂上都是滲著血的咬痕,他只能靠這種方法迫使自己清醒著。
漆黑的暗道突然透進來一束光,緊接著是暗門挪動的聲音,冷風灌入,那道光線越開越大,幾乎照亮了整條地道。
他心跳得厲害,身上什麼武器也沒有,身體已經不自覺的顫抖,只能眼睜睜地盯著入口看。踢嗒踢嗒——一聲又一聲,那腳步聲猶如催命的鐘,是黑白無常來向他索命。
他趴在地上,想要爬到陰影中把自己藏起來,絲毫不知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已經暴露了一切。來人頓了下,然後放緩了腳步繼續向前。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一把帶血的長刀和士兵的甲冑。
他只覺得渾身都在發燙,渾身沒有一處不是疼的,四肢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他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周圍皆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這是……死了麼?
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隨後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從身邊靠近他。
「你醒了?」
他不敢出聲,聽對方聲音,似乎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你別怕,這個地道很安全。敵軍已經走遠了,援軍馬上就到。」陸隨取出半個餅掰成了兩半,「給你。」
他早已餓到極點,兩口就把硬得硌牙的餅吃完了,想開口道謝時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