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守瞄了眼他往常乾癟的荷包今夜變得鼓鼓囊囊的,低聲道,「你還敢放人進來?」
都道是百姓偷鹽私販,可沒有這些鹽官的默許,誰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肆意進出鹽場。當了這肥差,收了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規矩大傢伙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久前才出了事,被上頭來的大人抓了個正著,才推了個倒霉的出來斬首了事,如今是沒人有這麼大膽子還敢來偷鹽了。
那兄弟喝了兩碗酒,酒意上頭,連拍胸脯擔保:「哥你放心,這回他們真抓不著咱們。再說了,那陳老爺出了事兒,陳家正鬧著分家產呢,大當家的管他們家那些破事兒都來不及,哪有空來這鹽場巡,你把心放肚子裡吧!」
「那後門可都被封了,還換了批人日夜守著,你讓他從哪兒走的?」
「你不記得麼?咱茅房後面不還有條小路,從那兒出去左拐到那瞎子家裡,再……」
帳篷外半人高的鹽堆後,默默蹲著的陸隨和楚荊把這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遑論陸隨當年曾單槍匹馬夜探敵營,上千精兵都沒能發現他的潛入,如今他帶著楚荊幾乎是大搖大擺地進入鹽場,零散的粗鹽被踩得咯咯作響,這倆巡守硬是沒能發現有人潛入。
還以為被發現的陸隨啞然失笑,挖苦道:「楚知縣,看來你這官府還真是『能人眾多』啊。」
朝廷上下對竊鹽私販並非毫不知情,只是整治極難,楚荊早有此預料,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倆人杯酒上頭,還高談闊論起走私的路線來了。
楚荊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淡定拍去手上沾到的鹽粒,道:「走吧,可是你說線索在此處的。」
鹽場旁的運鹽船檣櫓林立,這其中大多是走運河南下,走海路運往北上的不過寥寥幾艘。
陸隨吹亮了火摺子,漆黑的鹽場燃起一星亮光。
楚荊湊近船身細看,道:「停泊在此處的船身乾淨,繩索上也未沾有鹽粒,這些都是走的河運。」
陸隨目力極好,指向更遠處,道:「那邊看看。」
早春才融了雪,泊船的岸邊滿是淤泥,陸隨動作爽利行動極快,回頭卻見楚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得艱難。
以防被人發現,兩人吹熄了火折,只能在那點微弱的銀白月光下行走。雖有陸隨在前頭探路,可惜楚荊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越走越遠,又不肯讓陸隨停下來等等他,一段路走得歪歪扭扭的。
那黑影突然變矮了,楚荊還以為陸隨踩到了什麼陷阱掉進了水裡,剛伸手便被握住了。
「怎麼?」楚荊不明所以。
陸隨半蹲在他身前,讓楚荊把手搭在自己肩上,說:「上來吧,我背你走。」
「可是……」
陸隨知道他又要推脫,這回理由非常充分,道:「照你這麼個走法,天亮了我們都找不到線索,到那時被那倆當值的巡守發現了,堂堂前大理寺卿現楚知縣窮得只能帶著他的死對頭陸隨竊鹽的笑話可又要被記在話本上了。」
楚荊笑道:「我向來是不在乎名聲的,怕是要丟盡了你陸將軍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