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臥房一下擠進來三個人,倒顯得侷促起來。楚荊倒了杯熱茶,低頭輕輕吹了吹,在氤氳的水霧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少年兩眼。他更加確認自己沒認錯人,初到鹽城的那日,他與陸隨在城郊客棧相遇的那晚,他分明記得這個少年也曾來到客棧躲雨。
陸隨無所事事地在三兩步路就能走完的房間裡踱來踱去,又是把窗開了又關,又是翻箱倒櫃竟在床底下找到了暗格,也不知是哪一任縣令忘了帶走「贓物」,暗格裡頭還意外找到了兩錠金子。最後陸隨實在無聊,就著楚荊的茶杯抿了口,然後默不作聲地把這難喝的茶水放下。
陸隨早就認出了這人,這少年還背著把劍,從離開水神廟開始他便已經發現有人在跟蹤他們,並且還能一路尾隨沒被鹽守發現,顯然身手還不錯。他假裝並未發現,本想看看此人的目的,只不過見此人遲遲未有動作,便打算審完鹽農便把這人一併收拾了,沒想到少年竟會主動現身。
那杯難喝的茶水停在嘴邊,直到升騰的白霧逐漸散去,茶水由滾燙變冰冷,楚荊仿佛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陸隨把劍擦得鋥亮,劍鋒閃著瘮人的寒光,他看著銀白的劍身,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借著劍的反光在觀察什麼。
屋內的氣氛安靜而詭異,少年莫名緊張起來,開始懊惱在船上的衝動之舉。
到底是沉不住氣。
「你的意思是,」楚荊終於開口,「陳澤殺死陳玉年是你親眼所見?」
少年萬分篤定,答道:「是。」
「我親眼看見他們二人起了爭執,陳澤砸暈了陳玉年以後,把他拖到鹽場後的樹林裡,偽造他上吊自殺的假象。」
「陳玉年的屍體是你帶到水神廟的。」楚荊並不是在猜測,而是陳述事實。
少年猶豫片刻,回答:「是我。」
陸隨突然問了句:「你與陳家有仇?」
見陳玉年被殺卻不曾出手相救,不去報官卻故意把屍體移到水神廟,又在今夜尾隨他們後主動現身說明真相……
少年嘴唇發白,緩緩說道:「不,我只是……」
陸隨漫不經心地擦著劍,道:「不必急著回答,你再想想。」
他與楚荊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風格。
西北營出了內應的那幾年,陸隨總是親自審訊內奸,他最常用的手段便是簡單粗暴的威懾,以致於他的劍還未沾血便已經嚇得犯人屁滾尿流。
楚荊則不然,他一向是最講究推理與證據,常常面上和顏悅色,實際上手裡早就掌握了對方致命的把柄。
楚荊問道:「當時他們為何起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