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沒什麼抗拒的理由,郁白順從地點點頭。
少年不帶攻擊性的神情實在是久違了,趙鈞忍下想湊上去親一親的欲望,轉而把一瓣柑橘塞進他嘴裡:「你先休息,朕忙完公務便來看你,不用起來了。」
——郁白沒想爬起來恭送陛下。他聞言只下意識點點頭,似乎沒覺得陛下親手剝的橘子吃不得。望著趙鈞離開的背影,他繼續剝著剩下的半個橘子,心裡琢磨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對味兒呢?
想的太過入神,郁白把橘皮塞進了嘴裡,直到清苦滿腔,才反應過來,趕緊呸呸吐掉。
第6章 禍害和禍害,天造地設的一對
宮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了幾天,郁白消瘦的臉頰很快圓潤起來。
他生為庶子,幼年失恃,對郁家感情淡薄,少時在深宅大院裡生存,雖沒有過分薄待,但也和受寵沒有多大關係,郁家唯一值得他牽掛的就是長姐郁菀。
已經兩年了,這時候姐姐應該已經嫁人了吧?大概是嫁給了她的,也是個好歸處。只是他卻一直留在京城,連長姐的婚禮都未曾出席。
照趙鈞的說法,自己隨行入宮一事並未張揚,但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想必自己當時告知了姐姐一二,既然如此,也許會有從柳州寄來的書信。想到這裡,郁白來了精神,開始翻騰書案,不料家書沒翻到,卻看到了別的東西。
那是一首謄抄在宣紙上的短詩。
八風儛遙翮,九野弄清音。一摧雲間志,為君。
——那應該是自己的筆跡,比之少年時代凌厲了許多。
宣紙似乎被人揉搓過,又小心展平,壓到了厚厚的書本下面。郁白凝視著那四句詩,心中莫名一陣悲愴。
他心中隱隱冒出一個想法。自己這兩年,全憑趙鈞告知,而他所告知的,是真正的兩年嗎?若是自己少年得志,又怎會謄抄這樣的詩句?細細想去,只覺頭痛欲裂。
宮人正忙忙碌碌地清掃,見他走來,皆斂眉垂首,恭恭敬敬地道一聲見過郁公子,即使他身影已經走遠,仍未有一人多嘴多舌地泄露些隱秘消息。
這裡的一切被深宮浸泡了百餘年,仿佛井水一樣有風亦不起波瀾,一舉一動自有章法條理,哪怕是混亂剛過、怨魂未去,在這微醺的暖風中,展現在世人面前的仍是一片風雲平息之景。
「公子,前面就是冷宮了。」跟在郁白身後的侍女畫柳小心翼翼地提醒,回應她的是自不遠處穿林而來的風聲。
郁白頓了頓:「你怎麼還跟著?」
畫柳恭聲道:「陛下吩咐奴婢小心服侍,奴婢不敢疏忽。」笑話,看丟了你,皇帝砍我腦袋怎麼辦?
「隨你吧。」郁白知道一個宮女不可能違逆皇命,便由她跟著,去推面前那扇褪了色的朱紅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