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高熱昏睡,而趙鈞獨坐御書房接見大臣批閱奏摺,寧願花半個下午細細品一盞茶也不肯貴步臨賤地瞧一眼郁白,仿佛那個被擄掠來的少年不過是只貓貓狗狗,玩過了便隨手扔了。宮中上行下效,又有多少人會盡心給郁白診治?
——所以說,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都是自作孽。余清粥心中大逆不道地批鬥著狗皇帝,殊不知他剛剛轉身離開,郁白方才平淡自持的臉色便驟然難看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緊了白瓷茶盞。
。
一日春光萬里,終等到夜色無邊。
鳳十一像犯錯的小孩兒在父母面前承認錯誤一樣,期期艾艾地陳述:「……前幾天我去乾安殿例行匯報時沒見到陛下,只瞧見了小殿下……李公公說陛下突發惡疾,所以連夜請來了小殿下給陛下治療。怕你擔心,就沒多嘴告訴你。」
郁白靜靜聽著,指尖忽然一陣刺痛。
那是不久前被鷹骨手釧劃傷的口子。傷口極淺,早已癒合,不知因何刺痛,仿佛是提醒他不要忘記曾經的傷口。
「你可知陛下如今怎樣?」
鳳十一搖了搖頭:「阿白若想知道,我去找老大打聽打聽。」
「算了,你回去吧。」郁白的聲音有些晦澀。鳳十一躑躅許久,默默退下。
——如果他在這種時候告訴郁白「陛下身體已經無恙今天早晨還喝了兩大碗小米南瓜粥」,趙鈞會第一時間摘了他的狗頭吧。
明月光輝盡數傾瀉進室內,灑下如水清光。郁白煩躁地翻了個身,夢境尚未開始,眼前已又一次閃過那人的面孔。
——趙鈞。
——大梁如今的皇帝。
——曾是最不受寵的庶子,卻以一己之力剷除異己平定叛亂,將無上皇權緊握在手,堪稱英主。
——他將自己從西北帶到長安,說視自己為最親近之人,問自己願不願意帶他同回柳城郁家。
午後隱秘的親吻,夜裡曖昧的懷抱,威嚴不可直視的玄金龍袍,親手披在他身上的大氅,御書房裡提筆落下的為君之道詭譎難測,為他梳妝的手帶著彎弓搭箭留下的薄繭,誰都瞧得出來的欲擒故縱,被這欲擒故縱攪弄的心神不安的他自己。
以及那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帶著調侃、戲謔和……溫柔的「阿白」。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郁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乾安殿門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