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殿裡里外外皆知郁白是陛下的心頭肉,莫說攔著不讓進,便是說話聲重了幾分都不敢——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趙鈞仍然將郁白當做心頭肉的基礎上,此時此刻,殿外這位郁公子並不比旁人尊貴多少。
殿前守門的太監虛虛攔著他:「郁公子,陛下這會兒正更衣,緊著去除夕夜宴,怕是沒時間見您,您看……」
郁白無動於衷地點點頭:「麻煩讓一讓。」
那太監一愣,郁白已經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待他已經走過三兩步,老太監的聲音才陡然尖銳起來,抓著他的手臂也加重了力氣:「郁公子,陛下這會兒不見人!」
回應他的是門帘掀開的聲音。李德海扼住那人手臂,斥道:「放肆!」
趙鈞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李德海以「在陛下面前不敬」為由將那個太監打發去了掖庭,自始至終未出一言。待到一切平靜下來,他終於將目光移向了站在不遠處的郁白。
他的心陡然狠狠跳了一下。
這是時隔數月,郁白第一次主動來尋他,在這樣摯愛之人獲得團圓的除夕之夜。然而他也清楚,郁白在此時此刻來找他,絕不是為了所謂的團圓。
在他長久而沉默的注視下,郁白朝他走來。
他問:「你為誰而來?」
郁白頓了頓:「所有人。」
果然如此。最後一絲希冀也破滅了,趙鈞冷冷笑了一聲:「可惜你沒這個資格。」
「我有。」郁白抬頭望著他,「趙鈞,你放過他們,我留下來。」
趙鈞久久注視著他,最終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即使朕不放過他們,你也走不了。」
「阿白,你搞清楚,你是在求我。而這求人呢,要有求人的態度。」他玩味的目光上下掃過郁白,意有所指,「比方說,你就這樣理直氣壯地站著,同朕講話?」
郁白靜了靜。
成元三年的夏天,有人曾在薔薇花影下握住他的手,平淡而鄭重地承諾「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不用求我」。
「今夜除夕,臣子親眷們都在,朕可實在分不出時間來陪你折騰。」趙鈞慢條斯理地捋著袖口鑲嵌的純黑狐毛,「阿白,回去吧,還是說你也想去除夕夜宴?」
他轉身之際,郁白的聲音驟然響起,急促而尖銳:「陛下!」
趙鈞漫不經心地回首。
——郁白屈膝,跪在了他面前。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猛獸玩笑一樣施加的壓力,對螻蟻來說已經是滅頂之災。
「你……」趙鈞氣極反笑,搜腸刮肚半天竟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句。